说完这一句,她再也不看对方一眼,扶着叶凡的手臂,一步步踏出桑树林。
身后树影重重,眼前月光皎洁,仿佛她这些年走过的路。
清冷的晚风让她恢复了些许精神,叶二姐幽幽地说:“这算是……彻底断了吧,就算想回头……怕也不成了。”
“还回什么头?”叶凡扶着她绵软无力的身子,故作轻松地说,“就算阿姐不愿意,我少不了做一回恶人,说什么也要把你留在家里不可!”
叶二姐摇摇头,声音疲惫,“你早晚要娶妻生子,阿姐还能留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成?反正我是阿姐养大的,你就留下来给我当娘。”
“又说傻话。”不着调的话终于把叶二姐逗得笑了一下,她伸出发白的指尖,温柔地抚在叶凡鬓角。
叶凡看着她,正色道:“阿姐,这个家是爹娘留给咱们姐弟四个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话,在咱家不好使——无论是你还是大姐、三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叶二姐看着他,面色怔然。
她知道叶凡的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同时也是令她震惊的。
或许,这就是生活对她的优待吧,虽然遇人不淑,却有这般坚实的后盾。
知足了。
叶二姐仰起脸,长长地舒了口气。
从此之后,她就是她,再也不是什么“袁家妇”。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吃人的魔窟,再也不用忍受袁家母子的磋磨。
从此之后,她将在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和她的亲人一起,踏踏实实地过活。
***
袁秀才受了伤,并没有死。
叶凡让墨青、墨白把他扔到了医馆——虽然这个人渣死不足惜,他却不想让叶二姐背上人命。
更何况,这背后牵扯的不止一件事。
这场风波就这样暂时压了下去。
当然,只是暂时的。
叶家和袁家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只差一个临界点,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在此之前,彼此间要么按兵不动,要么另有所图。
那日之后,袁秀才安安生生地在家里养起了伤,没再来韩家岭,也没提把叶二姐接回去的事。
袁大娘和袁二娘也似乎被袁家遗忘了,继续留在叶家,这样一来,反而如了她们的意。
变化最大的要属叶二姐。
许是因为亲自报了仇,彻底克服了这些年的心理阴影,她的心境明显不同了。
在此之前,她在这个家中行为举止都是把自己当成客,不会对家里的事指指点点,也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此时,她依旧温柔和顺,却又多了些什么。
她会微笑着给叶凡缝衣裳,会亲自下厨做他爱吃的菜,会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剪上几朵纸花。
偶尔也会对于叔于婶说这里该怎么收拾,那里该如何摆设。于家人无不积极去做,心里踏实又欣喜,就好像主母还在的那些年。
说起彩织手艺,叶二姐更是侃侃而谈,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她虽然只有二十七岁,实际已经有了二十年的经验,出嫁后的十来年更是日夜不歇,恐怕比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师傅下得工夫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