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么简单?
简迟还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地步,邵航对季怀斯的讨厌溢于言表,季怀斯打电话时的情绪一定算不上不平稳,简迟很难相信邵航不会借机刺上几句,而且从刚才季怀斯见到他时略显偏激的举动和对邵航的警惕,显然不是‘没有多聊’这么简单。
心情像是摇晃在起风的水面,起起伏伏,简迟迎着季怀斯微深的目光,默默点头,“我有点困了,想先睡觉。对了,你明天……明天下课后,我能去找你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不能再等下去了。简迟想。
他和季怀斯之间的问题需要得到好好的解决。
季怀斯静了几秒,停顿间眸色一闪而过晦暗,低声道:“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本来是想等你回来后就告诉你,但是……”随后连接了稍显沉重的后半句:“算了,可能明天更好。”
最后一句话勾起简迟原本沉下的好奇,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闻川的外婆今天凌晨去世了。”
话音落下,犹如无形的大手攥住心脏,滚烫的血液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简迟的手心一阵发寒。
的确,明天更好。
可是来不及了。
经历了一整天曲折的逃亡,回来后又得到这个堪称噩耗的消息,尽管疲惫已经冲破极限,简迟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
邵航被季怀斯强制带走,留给简迟安静的私人空间,这种安静让他不由自主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想起闻川外婆和蔼的笑脸,涌上一丝悲伤。简迟不敢想象,早已将外婆当作最重要亲人的闻川该会怎样的悲痛万分。
他总是会为闻川的处境感到切身的紧张与难受,或许因为闻川身上有着一种让简迟很熟悉的东西,同样也在他的身上。简迟明白闻川对亲情的重视,明白失去亲人对一个本就情感匮乏的人意味着什么。简迟也曾体验过那样的感受。
哪怕他对何玥青的印象已经模糊,但在简成超每次充满愧疚与怀念的回忆中,简迟好像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了母亲的离开。母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简迟每当看着电视机旁何玥青的照片,都能奇迹般地在脑海勾勒出他牙牙学语时她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后来,祖父去世,父亲成为简迟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简迟不敢想象,如果简成超出了什么事,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应该很可怕。
此刻,他不敢去想象闻川的反应。
简迟毫无犹豫地搁置了找季怀斯说开的计划,第二天上课时他特意留意了闻川可能路过的走廊,然而直到铃声响起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简迟给闻川发去了短信,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每一个字都打得紧张而郑重。
:你今天没有来上课吗?
捧着手机犹豫很久,简迟发送出下一句:我已经听说了外婆的事情,节哀。
闻川的回复在五分钟后发来,简迟都不知道仅仅过去五分钟,他感觉像是等了整整半个小时。回复很简单,闻川一贯的风格:我在寝室。
简迟无法透过这段文字窥察到闻川的心情,硬要说的话,他甚至觉得闻川很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彰显着事态的脆弱与不稳定,像是什么东西坠落崩塌前最后的宁静。简迟午休时来到闻川的寝室,按下门铃后,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我在你寝室门口。
按下发送一瞬间,面前的门打开,与此同时闻川的手机响起一声震动。简迟抬头对上闻川的眼睛,心被一根极细的绳子高高悬着,“闻……闻川,你还好吗?”
闻川垂眸看着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这种冷淡却由从前厚厚的壁垒,变成了一面极薄的壁,像是仅仅手指一戳,就会从中间分崩离析。他的沉默让简迟的心被系得越来越紧,难以呼吸,“我有点担心你。”
“先进来。”
闻川低声开口。
简迟跟在闻川的身后走进寝室,和他上次过来时一样,四面八方的窗帘都被紧紧拉上,简迟不知道这是闻川的习惯,还是闻川在脆弱时对自我的保护,当一个人陷入绝望,光线都能划为锐利的刺加剧袭击。简迟看着闻川停下的背影,不由自主也停在原地,他心里有很多想说的安慰,早已提前想好在脑海中演练好,但当真正看见闻川,简迟连一句都记不起来。
闻川的声音忽然响起。
“外婆的病情是昨晚突然恶化。”
他声线压得很低,像在拉动一个古老破败的大提琴,不稳的颤音时而流出。
“我昨晚在医院陪了她一整夜,临走时她精神很好,拉着我说了很多话,照顾外婆的护士也说她这段时间状态在好转,我走出医院五分钟,医生就打来电话,说要签手术同意书,病人已经等不了了。”
“外婆动过很多次手术,每次都是在各项指标达标后才安排上手术台,我知道急救手术代表什么,何况,她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