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迟不敢相信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
很久没有这样剧烈地奔跑过,呼啸的风声刺得耳膜生疼,邵航拉着他的手腕,朝着不知道去往哪里的方向奔跑,风吹鼓了上衣,随每一次抬腿露出小截精瘦有力的腰。简迟实在喘不过气,踩在水泥地上的步伐越来越吃力,竭力拽住邵航。
“慢,慢点。”
邵航回过头,毫无防备地停下,跑得脑袋犯晕的简迟一头栽在他胸膛,这个时候完全顾不得其他,简迟就当是靠着一堵墙,平复紊乱的呼吸,“够远了吗?有人追上来吗?”
“没有人追过来。”
“这里是哪里?”
谁料邵航却笑:“我也不知道。”
嗓音低沉连带胸腔微微发震,简迟像触电般把头抬起,环绕了一圈四周,寂静无人的马路,陌生的景象似乎在来时的车上看见过,又好像没有。简迟跳得飞快的心越来越沉,“我们迷路了?”
“害怕什么?私奔不就是要逃到天涯海角,让谁也找不到。”
简迟真想把邵航的脑袋敲开看看,亏得当邵航将那番话附到耳边时,他还觉得邵航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们计划是将房间里的衣服和毛巾打结成一条绳索从三楼出逃,做这些势必要花不少时间。担心让外面的邵先华起疑,提前发现行踪,简迟便和邵航演了一出戏,让邵先华更加放心,同时认定他们不可能达成共识,组织出逃。
简迟在外面周旋,邵航就在房间里准备绳索,纸上的字是简迟原本就想好的,即将离开时,邵航却折回在上面画下那个充满挑衅的图案。
尽管简迟不想承认,但前一次的经验让翻墙这件事变得一回生二回熟。刺激感一直维持到奔跑许久直至再也跑不动的现在,简迟终于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们应该去哪里?
“任何地方,”邵航勾了下唇角,“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不好吗?”
简迟说:“我是认真的,现在我们逃了出来,是不是该先回学校?”
邵航走在前面,不为所动。
简迟匆匆跟上他的步伐,等了许久没有回复,忍不住开口:“就算按照你想的那样去任何地方,我们现在连这个区域都走不出去,你没有手机,我的手机也不见了,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说起来神奇,也许冥冥之中注定简迟的手机和他没有缘分。上一次被绑架丢在甲板上,侥幸存活,这一次简迟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丢了,思来想去大概是他被西装男推进车里的时候,由于狼狈摔了一跤,口袋里的手机也滑了出去。这一次估计没有上次那样找回来的好运。
邵航仍然不疾不徐漫步在路边,听到简迟最后一句明显怀着不信任的询问,眉梢轻挑,“谁说我没有办法?”、
于是很快,简迟就见识到邵航口中的‘办法’指的是什么。
这块区域虽然人烟罕至,但路边偶尔也会有几辆车路过,看到有车开来邵航便上去拦,前面两个车主似乎把他们当成了小混混,一并无视,第三辆停了下来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摇下大众车的车窗玻璃,“小同学,你有什么事?”
邵航撑着车顶,没有一句废话,“带了pos机吗?”
“啥东西?”
“没带?”邵航不恼,只是看上去觉得有些麻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叠支票本,“大叔,这辆车多少钱?”
男人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被邵航的样貌和气场唬到,下意识回答:“十,十万来块?”
邵航低头在支票上写下一个数字,撕下来,夹在指尖扬了扬,笑起来竟有几分人畜无害,“二十万卖给我,成交吗?”
男人大概以为他脑子有病,事实上简迟也这样认为。
几通电话拨下来,从银行那里确认了支票是真的,车门一开一关,驾驶座上的人成了邵航。发动机一声轰鸣,坐在副驾驶的简迟僵硬抓着安全带,从后视镜里,依然可以看见脚下堆满物品的男人一手拿着支票,一手举着手机不知道和谁打电话。简迟感觉如果代入自己,可能也忍不住告诉朋友今天遇到了一个怎样的冤大头。
车连八成新都算不上,放在二手市场估计连五万都够呛,现在却一下子白赚十五万,明明花的不是自己的钱,简迟的心却一阵抽疼。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
听出简迟话语中的咬牙切齿,邵航不明所以,顺手捎起司机忘取走的墨镜,架在鼻梁上,“现在问题不是完美解决了?”
简迟无话可说,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什么叫做钞能力,望着邵航的脸,感觉一半写着‘资本’,一半写着‘主义’。
“你怎么会随身带那种东西?”难道随时都做好了挥霍一空的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