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迟不觉得这句询问有什么问题,邵航却倏地用目光锁定他,锋利的眼底沉浮一道暗光,几经闪烁,最终被更加明亮,更加坚韧的神色取代。
“简迟,我们私奔怎么样?”
说这句话时的邵航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痞气的笑,却少了轻慢,哪怕他的姿势,表情,过往的种种都难以让简迟把他和认真挂上等号,此时此刻,简迟却清晰感受到邵航说出‘私奔’两个字时的认真。
许久未见,邵航似乎变了不少。简迟说不出具体的地方,或者举出直观的例子,他只是觉得从前的邵航并不会用‘怎么样’三个字,更不会做出类似于这样的沉思。
一个月的禁闭,磨平了邵航身上突出的棱角,骨子里内敛沉稳的那一部分被激出,有一瞬间,简迟甚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邵先华的影子。
再如何厌恶也难逃血缘的力量,但也正是因为厌恶,邵航继承的那部分摒弃了邵先华让人讨厌的不择手段和自大,留下了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沉稳。简迟看了邵航半晌,意识到还没有回答,原本想好的反驳出口后却少了三分坚定。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是认真的。”
邵航翻下床,几步来到窗户前,这是一扇足以俯瞰半个庭院的平开窗,邵航毫不费力一推,窗户竟然没有上锁,他回头对愣住的简迟说:“想要逃出这个房间,有脚就行。”
“那你之前怎么不逃?”简迟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邵航转过身,双手环胸靠在窗边,“逃出房间不难,离开这个房子才是最难的。我之前在凌晨两点翻下去,隔很远就能看见门口站着一群守卫,靠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也翻不了墙。”
最后一句,邵航不爽地承认道。
简迟说:“你打不过,我更打不过。”
结果邵航‘噗嗤’一声笑出来,走到跟前,捏了捏简迟的耳垂,“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打架?受伤了谁负责。”
简迟刚想说‘反正不是你’,邵航就露出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表情,“我也不是不可以。”
“你……”
“好了,聊回正经。”邵航立刻松开手,卡在简迟‘泄愤’的前一秒,似笑非笑。他似乎已经摸清楚了规律,简迟甚至怀疑邵航被关的这段时间里怎么连带脑子也聪明起来,如果让邵航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回答‘我明明一直都很聪明’。
“一个人不好办,两个人不一样,我们可以翻墙出去,就像上次一样。”邵航说到最后一句时咬字暧昧,简迟知道他在想什么,太阳穴突跳了两下。
“我不可能和你走。”
开口便是拒绝。
简迟想起车上邵先华胜券在握的威胁,胸口连带嗓音一起发闷:“我的家人会有危险。”
话音一落,邵航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他控制了伯父?”
简迟沉默点了点头。
空气蔓延一片静寂,稍显凝固。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想象全都变得不堪一击。邵航的唇角抿得很紧,压下心头的暴戾与对邵先华不耻手段的嘲讽,揉了把头发,坐在床边。简迟又感到熟悉的无力,低声:“邵航,现在……”
刚说出四个字,邵航猛然起身,从他坐下到站起不过半分钟时间,简迟被吓了一跳,看着邵航勾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来到面前,凑到耳边,嗓音低沉有力:“我想到一个主意,要听听吗?”
简迟并没有拒绝的权力,因为邵航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组成句飘进耳里,简迟的心越跳越快,看向邵航的侧脸,“不会被发现吗?”
邵航低笑,跃起几分嚣张的自信,“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这一刻,简迟发觉这样桀骜张狂的邵航也不是那么讨厌。
房门良好的隔音也耐不住重物砸在墙壁上的动静,夹杂几声狂躁的吼声。沉寂片刻,门猛地拉开,简迟被不由分说推了出去,刚说出一个‘邵’字,邵航冷声中透出浓烈的威胁:“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简迟捂着被推搡的手臂,面前的门用力关上,差一点打到他的鼻尖。简迟僵了几秒才从这种可怕中回神,一转过身,从旁边房间走出邵先华的身影,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正是先前把简迟推进车里的西装男。
为了避免被怀疑,简迟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低声说:“邵先生,我劝不了邵航。”
邵先华的目光扫过他看上去被伤到的手臂,听不出相信与否:“他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