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便说一下你过去的经历吗,这样我和终小南会更好沟通,"束秋更凑近一点,"终小南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小孩,我比较担心会不会因为某些行为引起他的抵触。"
目前为止,束秋是唯一一个和终小南有相处经验的,在张医生看来,束秋参与治疗非常有必要。
终晋南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很小的时候被拐卖过,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农村,养父母在外务工,我就在家照顾奶奶,十一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找到,然后回了城市。"
稍有停顿,似是在思考后面的内容有没有必要说,精神分裂在他这里代表软弱与逃避,这种情绪在这个家庭是不可以存在的,"亲生父母觉得我已经比别人落后了十一年的教育,所以对我要求比较严格。"
海风从束秋的眼角眉梢吹过,莫名地吹得他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他没想到,看上去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过去,他自己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大,如果是他遭遇了拐卖这种事情,估计他爸妈能把家里的别墅都哭成游泳馆。
会想方设法的弥补他错失的那些年宠爱,让他觉得,失去的那十一年,会以另一种方式,更好的,更幸福的归来。
但是终晋南的父母只觉得儿子的教育落后了别人,没有关怀,没有爱护,他们的眼里只看到自家的孩子不如别人。这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终小南的状态显然还停留在山村的状态,束秋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因为亲生父母的独断专行导致的人格分裂。
"那个村子一定有山,有山林吧……"
束秋想到不管是终晋南还是终小南似乎对山林都十分亲切,就像是在山林长大般,轻而易举地找到野果,辨别菌子野菜,钓鱼,识别方向,这人就像是藏在山里的神明。
终晋南低低地嗯了一声,似是沉浸在某种回忆片段里。
"你和奶奶关系很好吧,终小南总是提到老人家。"
终晋南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是说到这段年幼的记忆,他的眉眼难得透出些柔软:"奶奶脾气不大好,和养父母关系也不大好,后来养母怀孕了,他们想要把我送走,奶奶不同意,他们就没再给过我的生活费,都是奶奶把自己的那份分给我用。"
束秋了然,终小南地种种行为也得到了解释,他之前还有些纳闷,终晋南看上去应该是家境不错的,但是那一口诡异的普通话和捡塑料瓶的行为,束秋这么也找不到理由。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张医生那边的资料显示,终晋南发现自己不对劲就来了医院,这个说法其实是非常含糊的,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发现生病是在半年前,他住进医院以前。
但是看过病历后,束秋总觉得不对劲,虽然终晋南的言语上表示出对副人格的厌恶,和坚决的抵制,但是他在治疗过程中的表现更像是在摆烂。
就是那种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拉倒的感觉,张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他都表示接受,但就是太配合了,全程没有任何反驳与不接受。
如果是其他人,束秋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样任人摆布,毫无意见的配合态度放在一个强势的人身上,就会显出些许不和谐。
终晋南沉默,就在束秋以为这个问题得不到回答时,他开口了:"六年前。"
"六年前?"
终晋南颔首,英俊深邃的面庞迎着落日的余光,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束秋竟然在这人脸上看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点自嘲和无奈。
"六年前我发现了副人格的存在,但是我没有干涉。"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涉,现在为什么又想要干涉了?"
终晋南撇了一眼某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倾诉欲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毫无保留的聊天经历,但是和这人的眼睛对上,倾诉欲就有些控制不住。
这难道是心理医生的什么话术?
束秋对于这人的心里变化一无所知,仍旧是用那双自以为真诚的眼睛看着对方。
终晋南:"……"
最终还是没有抗住,坦言道:"精神分裂这件事很糟糕,我也非常讨厌,但是我并不觉得副人格不好,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只是现在以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了而已,后来我发现他想自杀,我就只能干涉了。"
终晋南不知道今天自己在抽什么风,竟然会跟这人聊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在治疗,放平心态。
"那你之前知道终小南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吗?你对他有了解吗?"束秋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