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卓斯躬着的腰迅速直起来,以一个僵硬的姿势转过身,木着脸对霍晓说:“你帮我送他回家吧,再帮我照顾一下他,麻烦了。”
他像是被风吹得簌簌发抖的树叶,或是收到病危通知书的重症患者,总之整张脸都灰败下去。
霍晓感觉靳卓斯很奇怪,说话很奇怪、神态很奇怪、语气也很奇怪。
他并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发生了什么,狐疑着开口:“咱俩说什么麻烦啊,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靳卓斯站在原地看霍晓走过去把苏蘅扶起来,托起胳膊到自己肩膀上。
他无力地垂着胳膊,卑微地瞟着苏蘅后脑勺的黑发和露出的一小块鼻梁,然后多看一眼都是玷染似的,红着眼睑移开了视线。
那个漂亮男人默不作声看着他们,等霍晓带着苏蘅上车走了之后,他对靳卓斯说:
“卓斯,要不要去我家一趟,我们再聊聊?”
靳卓斯沉吸一口气,“恶心”这个词,归根结底还是他赋予在自己身上的。
靳卓斯表情憎恶地看着他: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靳裴堔耸了耸肩膀回:“Well. 这么久了,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差,真不知道有谁能受得了你。”
他欣喜地看到靳卓斯的表情僵住了,转过身,浑浑噩噩往远处走,精神状况好像不是很好。
他是坐霍晓的车来餐厅吃饭的,霍晓开车走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回。靳裴堔觉得自己已经够好心了,让他上车还不上,那就自己想办法吧。
靳裴堔哂笑一声,上了自己的车便走了。
靳卓斯踏上楼梯,离开下沉广场,一步步往地铁站方向走。
苏蘅那句“好恶心”一直在他耳朵深处回旋,仿佛针扎着耳膜,刺激得他一时间想吐。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苏蘅和他相处的画面,不厌其烦照顾他的苏蘅,尽管被他气到但还是会心软的苏蘅,对待工作严谨认真、大放异彩的苏蘅,幼稚、孩子气、会大呼小叫的苏蘅,遇到危险、难以解决的事会依靠他的苏蘅,被他抚摸、亲吻会害臊脸红、落荒而逃的苏蘅,把他从福利院带出来的苏蘅,曾经承诺过要一起生活的苏蘅……
靳卓斯已经无数次幻想和苏蘅在一起之后的生活了,他们会住在哪儿,要不要另买一栋房子,买之后要按苏蘅喜欢的风格装修,婚礼应该在哪里举行,他没什么朋友、家人可请,但是苏蘅朋友来他吃醋该怎么办,他不喜欢小孩,但如果苏蘅实在喜欢,也可以领养一个,苏蘅绝对不会像他的养父那样,苏蘅会给小孩更健康轻松的爱,给他被所有人羡慕的人生……
靳卓斯想了很多很多,有很多念头不着边际但有计划可以实施,甚至想出话术可以求得苏蘅同意。
只是现在他一厢情愿的喜欢被苏蘅勒令禁止了,而且是以如此直白、如此难堪的方式。
靳卓斯在别人面前冷心冷语、不近人情,但多少年过去,面对苏蘅仍旧是当初那个卑微可怜、受人冷落白眼、渴求被拯救的流浪小孩。
只是两人再见一次,没了从前尚且亲密的回忆,他以靳卓斯的身份做得并不好。
难道真的如靳裴堔说得那样,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人会喜欢吗。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滨阳就好了,没有离开苏蘅身边就好了。讨人喜欢这门课程他缺席了太久,以前还算无师自通,现在已经全然忘记。
靳卓斯很想走到苏蘅面前,对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地铁站路口就在眼前,但是靳卓斯痛苦地五官扭曲,再难挪动一步,捂着不堪重负的心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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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坐上霍晓的车被送回家,吹了一会儿风,酒也差不多醒了。
想到刚才对靳卓斯说的那句话,他自己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他都多大年纪了,还因为吃醋做出这么幼稚的事。看来酒以后还是得少喝,脑子都要喝没了。
任何人都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事事以他为先、以他为重。
虽然靳卓斯和他这样那样之后,还和别人那么亲密就是很可恶!但苏蘅说的话也很过分,有什么事不能大家一起坐下了讲清楚呢,喜欢或不喜欢,就一句话的事。靳卓斯如果坦白自己移情别恋了,不想继续喜欢苏蘅了,那苏蘅二话不说直接送上祝福。
他这个年纪了,哪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