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远处广场上的烟花随着最后紧促的这两声终于结束,在漫天磷磷散开时,鼎沸的人声代替了这份有规律的喧闹。
四处通明的灯火一下照亮彼此的脸,但他们并没对视。
许洌勾下颈,晃着手上那罐还剩下一半点啤酒。清瘦冷白的手腕稍稍屈着,精致内扬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有点落寞。
“想吻烟花就去吻吧,有喜欢的人一定是件很美好的事。”宋梨因撑着一张醺红滚烫的脸,微翘漂亮的眼尾泛着绯色。
她拿起桌上的酒,伸长手想和他碰杯。
许洌把手举高往后仰,不让她这动作得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喝了。”
宋梨因打个酒嗝,眼神不太清明了,但脑子大概还是挺清楚地和他打商量:“最后一口。”
他不太相信:“最后一口?”
宋梨因点头,然后说:“我干了,你随意。”
“……”
“今天好多星星。”她没碰到杯,只能自己喝着玩。
少女盘腿坐在那把橙色的塑料椅子上,抬头往天上看。手里的易拉罐倾斜着,没留意倒出来点。
往地上倒的那点酒渍溅湿了许洌的白色球鞋,他也没移开,跟着仰头:“最喜欢哪颗?”
她没听明白:“嗯?”
“天上星星这么多,总有偏爱的一颗。”许洌伸手,指了一下那颗北极星,“比如最亮的那颗。”
“那我喜欢的在这看不见,我喜欢最孤独的那颗吧……叫什么来着?”宋梨因敛着眉,仔细思考了几秒,“哦,好像叫cx330.”
“最孤独?那喜欢它干嘛?”
“你喜欢那颗最亮的?那会有很多人跟你抢啊。”
“抢吧。”许洌漫不经心地抿了抿唇,咬着嘴里的柠檬薄荷糖,“反正也抢不过我。”
“……嗤。”
宋梨因被他这么自信的话给逗笑,还真是富贵不愁、无所不能的小少爷,仿佛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
边上的小公园那除了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又来了一伙锻炼身体的大爷,还带着自己家的孙子孙女们。
下象棋的、玩捉迷藏的、练溜冰的、还有个背着电吉他在那唱歌的小哥哥。
热闹是人间的热闹,冷清是宋梨因的冷清。她站起身,拿起最后一罐青啤往马路上走。
许洌人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捞了桌上的帽子和手机赶紧去追:“宋梨因,你当心车。”
宋梨因挠挠头发,把绑了一天的高马尾散下来。格外消瘦的人骨架小小一个,站在斑马线中间不慌不忙地指了指交通灯:“绿的。”
许洌叹口气跟上去,手虚虚搭在她背后,推着她肩膀往前走:“没醉迷糊?”
今夜的风其实吹在脸上有点冷,宋梨因被冷风吹得脸都麻了,摇摇头非常轻蔑地留下一句:“就这点酒,哪能放倒你梨姐。”
说完这话,她跑过去参与公园里小朋友的捉迷藏活动,把灌木丛里那小男生的位置给揪出来了。
“不算不算!不是你发现我的,你作弊!”
“我没有!”
“这个姐姐好奇怪,你走开,不要暴露我!”
“就是就是,别和我们小孩玩!!”
……
在一番被针对之下,宋梨因被赶回来了,闷闷不乐地感慨道:“人生实在太无趣了。”
许洌摸摸她低落得像小狗一样的脑袋,把她手上那罐酒拿走放在垃圾桶边上,随意道:“人生怎么就无趣了?这世界多精彩啊。”
宋梨因闻言笑笑,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着他问:“小少爷,你知道这华丽世界的背后是什么样吗?”
许洌没说话,靠坐在她这条石椅的扶手上,因为这俯视的视角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睡天桥的流浪汉,抱着一束花开口五十块的小孩,路灯下卖烤红薯的老妇人,凌晨三点街边不省人事的醉鬼…..”她指尖挠了下落在眼睑下面的一根睫毛,声音渐渐沉下来,“我们平凡又渺小,而有些东西凑近了看,荒芜苍白,一点也不灿烂。”
小姑娘饱满柔软的花瓣唇湿漉漉的,脸白净分明。
一双明媚清纯的眼睛跟带着钩子似的,懒洋洋而恣意地靠在椅背上瞧他。
许洌这会儿才确定她大概是没醉的,只是心情很不好,所以放纵自己,这一刻说出的长篇大论也在表达颓丧的情绪。
而这番话,他竟也一时找不到词来回复和反驳。
宋梨因眼睫眨了几下,舔舔唇瓣上残留的酒液。
而许洌俯下身,像是想看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