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过不久,春节就要来了。
“0912,有探视。”早间活动结束后,狱警照例来到我门口开锁,我随他去会见室。
迟雪一如既往准时等在那里,听见我到来,抬起头绽开笑容。那样子就像是要招呼一个客人快点坐下似的。
“怎么,终于有好消息了?”
“当然,我办事一向很可靠!”他喜滋滋地将一张纸展开放在桌上,那是一份拍摄场地申请的批复建议。
在所有的实地拍摄申请中,监狱一定是最难拿到许可的场地之一。
距离第一次半开玩笑地提议拍电影,已经过去三个月。那之后,每每见面我们都会花一点点时间聊这件事,可谁也没有太认真。
是不想把太多时间用在彼此以外的事情上,也是不想计划得太认真招惹失望和失落,所以我也就没太抱希望。
因此说实话,这个消息有些震惊到我。
以及,众所周知,当一个人说自己要写什么的时候,往往等于还没提上日程。当一个人说在写的时候,多半才刚刚打开电脑。
换到我身上,那就是刚刚打开图书室那边那本属于我的笔记本。
“唔……你不会真的对我当编剧有什么期待吧?”坐下来,我严肃而委婉地问,用凝重的眼神看着他。
他使坏地把失望和震惊表现得很夸张:“天呐,我的向老师,你不会鸽了我吧?我可是连投资都谈好了!”
“……”
“完了完了,这下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了,不然进来和你一起过吧。”
“……”我连“差不多得了”都懒得说,挺直腰身看他表演。
他心情好,玩心肆意,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不知怎么的,我的手又跑到了他手里,被他捧着哈气。
会见室今天头一次用,空调也是刚开,暖气还没有作用起来。他这么哈气,白雾如烟,细细地在空气中飘散开去。
这令我想到学生时代那些代表了极致纯真与美好的恋情。没有什么画面比在寒冷中握着恋人的手哈气更有冬天氛围了。
我觉得兴致勃勃,对他说起早晨在盥洗室外看到的白霜。
明明是极小的事情,我原本也只是想着当新鲜事跟他随便分享一下,没想到一张口竟然滔滔不绝起来。
当时的心情,仔细观察过的霜面纹理,阳城的冬天……它们排列成一个电影开场般的画面,我所描述的也不再是自己的经历,而是这样一个开头。
“……你觉得怎么样?”说完,我后知后觉地有点羞赧,顿了顿,找补道,“我是指基调。”
迟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我,拇指和食指在把玩我的左手,看不出是真思考还是装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还不吭声,我便把手拽出来,反拍一下他的手背。
“我说认真的,别浪费时间。你要是觉得行,我真的可以开始写。”
“哎哎,我也在认真思考啊。”他揉揉被我拍过的地方,小声嘟囔。
“我在想象那么画面呢,你来演的话,我给你拿什么角度拍好。顾白太好了,我怕不由自主又把你拍成顾白。”
这话也听不出真假,我索性不搭腔。
申请批复都下来了,我不知道他为此做了多少工作,找了什么人,跑了多少趟,但知道他是认真的。
说起来我应该有一丝愧疚——我早该清楚,他不会把我的话真当成玩笑。既然说了聊了,他就会尽所能做到的。
结果我自己上的心还不足他一半,不,可能连三成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