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和年轻气盛时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我看向廷的眼光就有些同情起来。原先我还以为他只是单亲,加上向荣总不在家,顶多孤独了点,现在不禁怀疑他是否有遭到暴力对待。
思忖片刻,我将这个疑问打了出来。
他打眼一瞥,上唇条件反射似的骤然一抿。然后长久盯住屏幕,一言不发。脸绷得紧紧的,下巴低得很低,表情晦暗不明。
等候许久没得到回答,我怕是戳到他的隐秘痛处,便伸手把话删了,开口道:“没关系,你可以以后再跟我说这些。现在先别想有的没的,要是你实在不敢跟他呆在一起,就来和我和蔚然姐姐一起住。”
闻言,他抬头看我一眼,接着在板子上很慢地、斟酌地打字。
“他没有打过我,但他想让我无家可归。我都听见了,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要把房子卖掉,能够挣两千万。以后他们住在临南区,给我办全寄宿,放假了就送我去我妈那边,所以我就……”
写到这里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右手食指按在J键上,按出一串JJJJ。过一会儿,他又慢慢删掉那些J,一直删到逗号之前,换上标准的句号。
接着,他凑过来,用手挡住嘴,在我耳边悄悄地说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见,但我几乎确定自己知道他说了什么。
这个小混蛋,真的干出不小的坏事来了。
第39章 一个棘手的教育问题
于是我和向廷之间有了秘密,一个看起来我可以假装不知道的秘密。然而,他是个孩子我是个大人,孩子可以冲动犯错,大人不可以糊涂。
一个棘手的教育问题落在了我头上。
我不动声色观察他的情绪,确知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假装坦白后的轻松,和不会立刻被严厉追究的压力,终究没有表现出什么。
“你不是挺乐天派的吗?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安心睡一觉吧,管他是打断你的腿还是卖了你的房,到时候再面对。”
说罢,拍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抚,我离开兰亭。
现在春风不醉的经营状况着实不错,楼下新开辟的休闲区每张桌子都有客人。
宋蔚然出去了,佳佳提了职任店长,自行规定店员们每天要有半个小时集中聊天时间,眼下这一项正在进行中。
见我下楼,佳佳起身朝我走来,背着手,表情有点关怀又有点担忧:“程哥,你还好吧?”
她说得有些慢,尽力将每个字都口型都做到位。这还是第一个不刻意对我切换交流方式的人。
我点点头:“很好,能看懂你说什么。”
她立刻从背后捧出一本书,《简易唇语速成》。我愣了下,看着她故意做出来的认真表情,有点好笑地接过来,晃了晃。
“有心了,谢谢。我会好好学的。”
她嘴角一咧,然后指指同事们,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心,大家都会好好工作的!程哥,加油!”
好好好。我笑着点头,目送她回到同事中间去。
环视四周,货架陈列井井有条,客人们都安心满意,员工积极开心,室外阳光灿烂,空气中隐隐飘着咖啡香。
曾几何时,这就是我理想的生活,没想到原来它早已经静静环绕我。焦头烂额的感觉在这一刻得到有效的安抚,精神得到满足的小憩。
我不禁摸出有一阵没碰的相机,给眼前的春风不醉拍了一组照片。几乎未加修饰,只是稍作剪裁,就发了微博。
做完这些我心满意足,打算回家歇一歇。给白助理发信息问迟雪的情况,他过好一会儿才回复“安好,休息中”。
我便安心回家了,将手机所有信息设置成震动,握着它睡去。
“对不起啊,向程。”向美芳半躺在沙发上,双脚搭着前面的矮凳。每次下了班回家,她都要这样躺一躺,跟我们闲聊几句。
现在这个梦里的她,又比平时沉重忧愁了些——这种情况偶尔会出现,我知道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