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得准备拍戏,不打算陪他们演狗血替身戏码,端起面前的粥,我便起身去客厅。
用我那网友大橙子小太阳的话说,只要遁得快,尴尬就追不上。
在客厅里确实安生了片刻,够把粥吃完。几分钟后,他们还是跟出来了。
不知道迟雪对曾玉菡说了什么,小少爷竟然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少了刚才的冲劲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似乎要跟我对话,想想又作罢,转身问迟雪:“他真的那么厉害啊?要是我不满意,可要把林子童的戏塞回去。”
“那不可能,我的电影不是你闹脾气的玩具。”迟雪的口气漫不经心的,表情却有些吓人。
小少爷听了,立刻撒娇地笑:“说说而已嘛,我又不是那种没品位的土老冒资本家,我可是冲着你的艺术投钱的。”
迟雪轻轻回他一眼,未置可否。看向我,似乎也没打算跟我解释他们之间又达成了什么,眼神一低瞥了下空的打包碗。
“去走戏呗。”
我擦擦嘴,起身跟他出去找陈佐达。
正式拍摄从午间开始一直到傍晚,然后休息吃晚饭,等到深夜还会有一场不小的夜戏。顺利的话,一点前能收工。
曾玉菡声称自己要跟整天,“代表资方视察拍摄情况”。迟雪也不劝,将白助理推出去听他差遣,不许他太靠近,“以免影响收声”。
两人这几句话间,眉来眼去不停,看起来像在做他们之间常玩的什么游戏。
我不懂这算哪一种情趣,只觉得有点无聊。
第一场戏是我和陈佐达。
仍然是回光返照状态中的老关,精神比常年卧床爽利得多,食欲和心情都不错。
不久前,我们才经历了天台的情绪,如今正需要修复和平静。
他想吃一碗最清爽的葱花肉沫面,这也是老关第一次见到顾白时请他吃的东西。这么多年,顾白已经把这碗面做得很精髓了。
我会做饭,和宋蔚然母女同住,下厨是常事。先前走戏,迟雪主要和我讨论情绪细节,需要我演出一种介于绝望和释然之间的轻盈。
听起来十分玄乎,其实就是要我一心一意煮面条。除了面条,在这场戏中我不应该想任何事情。
因为对此刻的顾白来说,一切意义都消弭了,他还活着仅是因为惯性。
他什么都不愿意再挂怀,唯有手边这件小小的、具体的活计,还值得凝神一看。
“你也一样,什么都不要考虑,机位镜头角度都交给我们,你只管做好这顿饭。”迟雪说完迟疑了一下,补道,“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做一顿完整的,选用什么,怎么选怎么用你们自己来,但是……我不明白那能怎么轻盈,我可能只能表现出行尸走肉,空空洞洞。”
“所以让你什么都别想,只在意做好面条,能出来什么总有结果的。”他深深地看着我,“这是技巧,你相信我。”
他在宽慰我。
在这里,他就是定海神针。机器就要开了,我当然只能相信他。
“开始吧。”
修缮过的老旧厨房还是有些令人担忧,灶很不好用,光是打火我就打了三次。
陈佐达坐在桌前看我,兴许是怕我因小故障紧张,自行发挥说了两句闲聊,启动互动。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和平时的老关印象有些许不同。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完全专注于做面条的我,忽然想到一个早就已经忘光光的人。
一个在我们的生命中完全属于路人甲的人——我是指,我和迟雪的生命中。
那是一位独居老人,住在我们初中去学校的路上。那街也是老街,藏着一些在当年就已经很破败,不是特地留意都不会放在眼里的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