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平望若砥,为着准备比赛,早被牛拉着青石碾滚子碾得平整,上了油脂,昨夜又洒扫干净,端的是下看犹镜。杜馆长陈赞:“微露滴而必闻,纤尘飞而不映。可见贵学用心。”

那边厢月奴站在分隔男女学的垂花门前,呆滞盯着手里簇新的马鞍,那马鞍包着小牛皮的乌木所制,侧面更是鎏金,上面还有玛瑙和青金石镶嵌的牡丹花图案,说是大内之物也不为过。她迟疑的咽了一下口水,问前面站着的赵三郎:“这是……与我的?”

适才看门的女使叫她去垂花门那里,说是有小郎君找她,她以为是哥哥特意休沐了过来看她比赛,没想到却是赵三郎。更没想到赵三郎二话不说就先塞了个马鞍到她怀里。

赵祐右脚在地上划拉,心里都快窘迫死了,谁知道送小娘子东西这么难?!!!面上却仍旧板着,努力轻描淡写:“噢,那天不是接了你的芍药解了围么?正好我……家内有个多余的小马鞍,材质轻巧,几乎没有分量,正好要上学便带来了,正好你不是要赛么?待会用上这好。”

这个少年好别扭。明明是送人东西,却接连说了三个“正好”,月奴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儿郎正是阴晴不定时常会闹脾气的年纪,因而不以为意,笑眯眯的冲他说:“我‘正好’担心原来的马鞍太重呢,可巧有你帮忙,在此谢过!”

小娘子说有用,赵祐的嘴角忍不住上翘,他脸上仍旧板结,不看月奴一眼,嘴上说:“哦,那就好。”

外头队友喊月奴,月奴忙转身要走:“我先去准备上场,先走一步。”

她走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冲赵祐大声喊:“记得在场外助威!”

小娘子逆光而立,阳光下她的发丝在风里飞扬,俏生生的笑脸横冲直撞直闯入赵祐心里,他嘴里嘀咕了一下:“行吧。”。

球场三面皆是短垣,短垣上筑有台阶,此刻搭着遮阳棚,棚下设有桌椅,两家的馆长和夫子们以及唱筹员则端坐在正中,方便看顾。两家的少年们便分坐其中观战。短垣周围则插着一排排大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另有击鼓者分列四周垣下,击鼓腾腾为两边助威。

等两家的小娘子上场,立刻掀起了排山倒海的欢呼。杜家女学的小娘子们换上了窄袖胡服,不过仍旧是与她们常服一致的藏蓝滚白边,头戴藏蓝色垂脚蹼头,脚踩藏蓝小靴。

杜家女学的击鞠队成员都不在学里念书,单单只负责击鞠,因而各个手臂粗壮,皮肤黝黑,显然是常年训练的结果。她们连续五年都赢了卢氏,因而各个鼻孔看人,趾高气扬的孔雀一般。

而卢氏女学的小娘子们,则身着粟特式样的大红色团花镶锦边袍服,下着唐式条纹裤,头束大红色纱罗陌额,脚蹬赤红羊皮小靴。一水的朝气蓬勃,像春日山野茁壮向上的春笋。

两家的小娘子们各有各的英姿勃发,惹得场内观看的学子们一阵阵欢呼。月娥手举着彩色缎带原地跳高,不断大声呼喊:“月娘!月奴! ”

似乎这样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激动,她索性拽起了一直坐在一边兴致全无的明月姝,塞给她一条缎带:“快帮大姐和三娘子助威!”,明月姝勉强一笑,却并不接过缎带。

直肠子的月娥自我解围:“噢!我忘了你如今在杜家女学,自然不能对对手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