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的声音不算小,但这院子前后能留下的人都是心腹之人,不该传出去的话一句也不会传出去。
庆王不再回应余氏的话,他端着药碗走出去,随意在廊下坐下,拿着扇子看着药炉上的火。
夜色深沉,庆王看着那处空落落的庭院,似乎看到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跪在庭院中的身影。
少时他不懂母亲为何不甘心,屡屡与母亲顶嘴,母亲气急了就会罚他跪在庭院中,一跪几个时辰,母子两个谁也不肯先服软,关系如此僵着竟也过了十几年。
余氏那样的话他听过千百遍了。
当年先帝和怀恩太子跟随圣祖帝攻取天下,天下刚刚平定的那一年,怀恩太子和先帝外出遇刺,怀恩太子为救先帝而亡。
他的父亲是怀恩太子,若是没有那一场刺杀,现在坐在这个皇位上本该是他。
可惜世事无常,那时他的母亲刚刚怀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却先得知父亲的死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余氏还是不甘心,她许多次在他耳边说,这一切都是先帝的阴谋,是先帝野心勃勃,才苦心策划一场刺杀,让怀恩太子丢了性命。
余氏那般笃定,他也曾疑心过。
可是无论他怎么查,这件事都没有任何疑点,甚至那一众追随圣祖帝打天下的老臣都知道,怀恩太子和先帝手足情深,战场凶险,先帝也曾多次救过怀恩太子,若非要论恩情,他们兄弟也不知欠对方多少条性命了。
一次意外而已,偏这一次意外,夺走怀恩太子的命,夺走余氏皇后的美梦,令她发疯入魔。
她对唯一的儿子苛刻无比,她企图在他身上看到怀恩太子的影子,企图让她的儿子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庆王想了许多,直到那一碗药重新熬好,他再次端了进去,只是这次他放在床头,没再多说什么。
余氏也没力气再骂,她还不想死,所以还是喝下了那碗药。
庆王等她喝完,端着药碗重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