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某大意了。我原先看温小姐弱质芊芊,以为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温小姐定会仔细考虑我的诚意,可既然您如此烈性,我自然也不会做这不识趣之人。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有必要奉劝温小姐一句的,今日恰巧来得是我,多少还懂得怜香惜玉。可若有一天日本人找上门来,温小姐如此刚烈果决的同时,也请多考虑一下冯先生。”
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方才一时震惊,这会回过神来,很快恢复了镇定,只是看向温见宁时,眼神还是难掩惊诧。这年月好勇斗狠的凶徒并不少见,可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也少之又少,一个捻弄笔杆的文弱女子能有这份狠心,实属罕见。
他也不想第一次上门就把事情弄得太过难看,顿时萌生退意,打算以后徐徐图之。
旁边的冯翊恰到好处地客气接话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姓李的皮笑肉不笑了几声,才起身道:“等温小姐伤好后,我会再来登门拜访的。”
待那伙人一出门,冯翊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忙喊了人拿药箱来先为温见宁处理伤势,稍后准备带她去就近的诊所。
他低着头一边为温见宁包扎,脸上微微露出挣扎的神色,低声道:“见宁,方才我……”
“你不必解释,我全都听到了,也全都明白,”他一愣,正好对上温见宁乌黑的双眸:“换作是我,为了你和其他人,或许也想办法把他应付过去,再做打算的。”
她这样说,反而越发让他愧疚,正想说什么,却又听她轻声道:“但是阿翊,就算是这样,无论是我还是福叔他们,都不会感到开心的。张留余……就是那个文人,一开始或许也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抱着微小的侥幸,以为自己终有能逃脱泥淖的一日,然而却越陷越深,以至于无法动弹。为了活下去,我们可以停步不前,绕路躲避,可绝不能以身涉险。”
冯翊低低地说:“我都明白,都是我的错。”
她却说:“这不仅是你的,也有我的。”
“你曾跟我说,齐先生就是在上海因叛徒出卖而被捕的。可出卖她的人是谁,下令枪决她的人是谁,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方才那姓李的,说不定就是我的仇人之一,可方才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只能以自残来避祸。”
她笑着却也同时在流泪:“我……很给齐先生还有钟荟她们丢脸吧。”
冯翊略显笨拙地揩去她眼眶的泪,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温见宁只是一时低落,并无意于沉溺在自怨自伤中,很快从情绪中走了出来,拭去了眼泪。看冯翊低头继续小心地为她包扎,她努力让语气轻快起来,略带些遗憾道:“真恨我这刀子只能扎向我自己,不能往那条狗东西身上扎一扎。”
他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严肃地看她:“你只当为我想一想,别把你的性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若是你实在忍不住,也事先与我说一声,我总不能让你走在我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