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松年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忍着气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对家里一直心有成见,可人都已死了,哪有把人胡乱葬在别处的道理。梅姨娘毕竟是老太爷的人,活着时她就很有些不规矩,可她人如今已过世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至于见绣,虽然她已嫁过一次人,可又离了婚,也没别的去处,自然也该将她的骨灰送还温家。”
温见宁断然拒绝:“你不必多费口舌,我绝不会把她们送回温家去。”
温松年饶是定力再好,这会也按捺不住,他的太阳穴上有根青筋凸凸直跳,涨红了面孔道:“就算你如今嫁到了冯家,也没有这样仗势欺人的道理。你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可她们生是温家的人,死也是我们温家的鬼,你没这个权利把她们强留下。”
温见宁脸色冰冷:“这与冯家人无关,不过我有没有这个权利,你大可以试试看。”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瞪着眼睛的温松年一点点泄了气势。
不错,正如温见宁所说的那样,他根本毫无办法。他能做什么,总不能报巡捕房或者打官司让她归还那两人的骨灰,如今的温家实在经不起折腾了。更何况他顾忌着那位姓冯的堂妹夫,哪怕再怎么愤怒,他不想也不能轻易得罪了温见宁。
不过是骨灰罢了,两个女人而已,葬在哪里不是葬呢。
温松年如此在心中反复安慰着自己,面孔上的颜色总算一点点恢复如常。
看他松动妥协,温见宁心中并无意外。
她淡淡地想,她这位大堂兄不愧是温家的人。
由于方才的短暂对峙,客厅里已陷入死水般的沉寂,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温松年实在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可也总不能直接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只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你与柏青他们两口子可曾有联络?”
温见宁的口气也稍稍有所缓和:“只有在刚回到上海时,曾托人往西南边送过消息。堂嫂人在重庆,柏青堂兄更不知在哪里,就算我想跟他们联络,只怕也联络不上。”
温松年苦口婆心道:“你虽嫁进了冯家,可并不意味着就高枕无忧了。如今的世道可不比旧社会,青年男女结婚又离婚也是常有的事,你总要有个娘家人帮衬。你柏青堂兄是咱们温家最出息的一个人,虽然离得远了些,你也要多上心才是。”
虽知他或许真有那么一分一毫是出于好心,可温见宁听这话仍不免觉得刺耳,下意识地回敬了一句:“这话说得及时,温柏青可是温家这一辈上最出息的人,如今你们家里日子不景气,还是该多想办法好好与他亲近才是。指不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就把温公馆这一大家子都接去重庆。”
温松年再次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这话正好戳中了他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