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拈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于是屋里的情况就变成了温见宁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跟冯翊说话。而他也不嫌弃,偶尔会抬起手来,帮她擦一擦嘴角的残渣。
他没有提他这两年如何担心温见宁,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只简单说了说自己是怎样找到她的,接下来的时间,都更多是听温见宁在讲述这两年间发生的一些事。
去年冬天,就在见绣去世后不久,日军的清查越来越严密,有好几次进教堂来搜查时,她们都险些被发现。见宛吃不得苦,私底下偷了好几回古董去当铺换钱。她太急切,以至于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有次险些被人直接跟踪到教堂来。
为了躲开城里日益严密的搜查,也为了不牵连教堂的修女和孩子们,她乔装改扮后,带着见宛来到了郊外的这家道观避难。她闲不下去,索性乔装成男人,帮忙做些零工挣点钱勉强糊口,有时还要过来接济一下见宛。
见宛是很想跑的,可是她不敢出门打听状况,只好躲在道观里浑浑噩噩地度日。至于温见宁,她并没有说自己是如何想的,只说是吃都吃不饱饭,也攒不够船票钱,更没有可靠的人帮忙打探消息,不敢贸然犯险,于是只好这样日复一日地蹉跎下去。
冯翊听她说到这里,就沉默着拉起了温见宁的手。
过去,温见宁的手纤细白皙,只有右手中指附近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一看就是双舞文弄墨的手,可如今她的双手粗糙不堪,连掌心都生了厚厚一层茧子,指节红肿粗大还有些变形,甚至还有冬天冻疮留下的痕迹。
冯翊把印章放在她的掌心,轻轻合上:“把它收好了,可别再弄丢了。”
温见宁看到这印章,一时心绪复杂,过了好半天才跟他讲起当初的情况。
她身边带的钱早已用光了,就连随身携带的钢笔都典当出去换钱。到最后,身边只剩下周应煌当日送她的那支勃朗宁手枪和冯翊亲手为她刻的那方印章。
枪她不敢藏在身上,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至于印章,温见宁怕弄丢了,特意用红绳穿了,挂在脖颈上,却不曾想被见宛看到,又打起了印章的主意。
她虽认不出印章用的是什么料子,但她觉得至少也该是个值钱物件,趁温见宁睡觉没知觉时,偷偷用剪断了绳子,拿去当铺里换了很少的钱。
等温见宁发现要去赎回时,对方却开出了一个她无力承担的价格,她只能死心。回来后,姐妹二人自然为此大吵一架,过后温见宁便减少了来找她的次数。
偶尔再来时,两人也免不了要再次争吵。
冯翊听了却只道:“不过一块石头罢了,哪里有贵物贱人的道理。若是能换些钱,能让你填饱肚子,也是值得的。我不会怪你丢了它,只怕它反而牵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