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绣叹气道:“听你说在昆明念大学时候的事,真羡慕你啊……才觉得自己这小半生,都困在这座岛上,真是白活了……要是还有机会,真想去内地多看一看……”
去看看她不曾见过的人世疾苦,去看看那广袤无垠的山河。
她这一生,幼年懵懵懂懂,任人摆布;少女时唯唯诺诺,满心想的只有如何讨好他人,保住在温室里的生活;再后来她把严霆琛、把半山别墅的一切当作幻梦,整日沉溺于声色中,无所作为。只有在这不到一年的时日里,跟在见宁身后,虽然跌跌撞撞、受尽磨难,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终于活出了个人样,可是太短了。
温见宁鼻尖微酸:“我们会回去的,以后一起回去。”
可见绣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她知道的,自己恐怕不能回去了。
她的手渐渐冰冷,无力地靠在温见宁的肩头上,整个人眼神看向半空中,喃喃自语道:“真后悔啊……当年没有跟你一起走……白白蹉跎了这些年……”
温见宁终于泪如雨下:“是我、是我没有带你一起走……”
见绣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只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据:“不怪你。”
没有人应该为谁的选择而负责。
见绣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她微微地喘着气,眼前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雨夜,当时见宁问她要不要一起走。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几乎把路边的树木折断,雨水在路边汇成河流从她们脚边淌过。头顶上只有小小的一把伞,被两人的双手紧紧握住仍无法挡住风雨,她们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多一些,还是雨水多一些。
见绣拒绝了,然后她看到见宁的脸上闪过一抹黯然,浮现出决绝的神色,头也不回地离开,向着雨夜中唯一亮着的车灯方向跑去,只留她一人站在原地。
她张了张口,鼓起勇气抬手来,试图去抓住远去的温见宁,却抓了个空。
只是在她还没来得及伤感,这场大雨骤然停止,一线天光撕裂了夜幕,逐渐扩散开来,点亮了整片天空。暴雨不见了,阴霾不见了,所有过去的一切都不见了。
见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升入云端。
天空像一汪澄净明透的湖水,玫瑰色的云霞浮在她的身边,而在不远处,橘黄色的太阳正要一点点沉到水面下。就在这黄昏的云影里,她向着日光沉没处,轻轻纵身一跃——
整个人便永远地陷入了无尽的温暖与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