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半夜被各自的学生拍门,被迫从睡梦中惊醒,一听说要出事就匆匆赶来救场,原本就有些精神不济,这会更是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就连向来好脾气的黎教授都忍不住大发雷霆:“都给我住口!谁先动手不重要,稍后在场所有人都要写一千字检查,一周之内本人亲自去训导处上交。你们一边出一个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她们这边的发言人是钟荟,对方也推出一个人颠倒黑白。
尽管双方险些再次吵了起来,不过黎教授等人总算弄清楚了状况,顿觉事情有些棘手。三青团背后的人显然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给学生们点颜色看看。一旦他们参与其中,事情非但难以解决,只怕还会被有心人视为学校对当局的反抗。
可再怎么难,身为师长总是要护着学生的。
黎教授板起面孔:“学校可没有审问学生的惯例,就算他们违反了规定,至少也该等明日一早向我们训导处报告后再处置,怎么能连夜把人喊来。等明日处分下来,训导处会挨个通知,大家明天还要上课,现在都赶紧回去睡觉,所有人的检查也都别忘了写!”
三青团的几个学生显然不服气,旁边的文先生温和却不容置疑道:“就连日军的飞机也知道天亮了再来轰炸,同学们不过是小小地违反了一点新出的校规,哪里值得你们扰人清梦呢。无论有什么事,都等到明日早上再说。”
其他几位教授也大多持同样的态度。
被请来救场的教授们大多德高望重,在同学中威信极高。他们齐齐表态,就连素来行事跋扈的三青团成员都只觉压力极大。几个领头的学生对视一眼,正打算暂时咽下这口气时,一个眼尖的突然惊叫道:“陈主任,您总算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门外进来一位容长脸、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是三青团的指导教师兼教务处负责人之一的陈主任,他还曾教过温见宁她们一段时间的伦理课。
伦理课这乃是教育部强制要求联大学生上的必修课之一,主讲对学生们的品德要求,兼采用儒家那套忠君爱国的腐朽说辞。由于其课堂内容毫无营养,只有少数有热衷于官场仕途的同学才会去上。再加上这门课的成绩不会被计入总成绩,也不影响毕业,就连温见宁这等还算用功的学生逃起这门课来都毫无压力。
对这位陈主任,她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尊敬之心,反而更多是警惕和质疑。
陈主任一进来就先与文先生他们握手寒暄,面上笑眯眯的很是和善。
不过在温见宁她们这些学生看来,这人分明是个笑面虎,不过说了三五句话就把教授们都请到了隔壁喝茶详谈,只留下两拨学生在这边毫不示弱地互瞪对方。
双方都想知道教授们在协商什么,本想悄悄躲在门外旁听,可还没接近就被黎赶走教授出来了。众人没办法,只能回到这间接待室里,尽可能把耳朵贴在墙上。
然而校舍虽修建得简陋,却也没那么容易听到隔墙那边的话。
也不知那位陈主任跟教授们是如何协商的,教授们最终同意,三青团的人可以向学生们做思想工作,但绝不能采取暴力手段,也不得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