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得以稍稍松了口气,慢慢卸下了心里的负担。
沉静芷又看向钟荟:“你是不是还在耿耿于怀?觉得上次处置得不公平?”
钟荟的头低下,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沉静芷叹了口气,却没有再提公演的事,只慢慢道:“在学校这几年,我感触最深的不仅仅是教授们治学之严谨,同学们求学之刻苦,而是学校的包容。联大不仅包容学术主张,也容纳了许多不同的思想见解,亦尊重每一个人的政治观念,我们在这里学习、思考,被我们的师长同学影响着,也无时不在影响着其他的人。”
“当日学校西迁前,曾有许多同学表示要弃学参军,师长们劝说我们这些学生都是国宝,为国家留存有用之身,比上前线更有用。虽说到如今还暂时看不出什么,可我相信,有朝一日赶走了侵略者,我与你们都会成为这片土地的建设者。到那时,才是我们真正弄潮于时代的大好时候。”
温见宁她们专注地听着,其实这也是她们的想法。
沉静芷继续道:“联大前身的三所大学,这十几年间与当局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国民教育部多次施压,想驯服我们做他们的应声虫。我们的师长希望我们成长于一种纯粹的氛围中,不是为了获取某种特权,不是出于个人私利,而是为了培养出真正关注这个国家的前途命运的人。学校能有今日的环境,是各种努力下才有的结果。但保持这种环境不仅需要他们的努力,亦需要我们这些学生来尽力维护。哪怕能做得不多,也要奋力而为。”
“我知道,现在无论是自治会,还是其他学生社团,有些人想要争权夺利,把真正能做事的人排斥走。不过妥协与退让、交涉与协商,只是一时的手段结果,可世上的路无不是在曲折中前进的。我只愿你们能逆流而上,至少维持眼下这种局面。”
说到最后,沉静芷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鼓励道:“不要灰心,一切都交给你们了。”
二人听了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惭愧,再回想起这段日子的消沉,只觉十分不应该。若她们遇到一点小事就这样打起了退堂鼓,岂不是说明沈学姐看错了人。
最终,沉静芷还是离开了昆明,飞往大洋彼岸。
联合公演的事也渐渐被人遗忘,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
但她们很快意识到,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在那之后,温见宁突然发现,一些原来总来拉拢她参加社团的热心同学,再碰到时却换了张冷冰冰的面孔,钟荟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于不久前接任了学生自治会的副主席,但由于上次公演风波,被一些人视作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屡屡质疑她的处事方式。
好在钟荟那日听进了沉静芷的话,如今要比以往沉得住气,再加上她本来就持身方正,绝大多数同学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让对方只能自讨没趣。
至于温见宁,她素来不易为外物所动,更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