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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和大哥被贬到南疆,却又被人暗算,腹背受敌,生死未卜,朝中都传闻这两个人不是战死就是投降了敌国。二哥是个有志气的,留下书信离家,说是要去寻访表弟下落。朝中的政敌迫不及待的给我爹和大哥安上通敌的罪名,我娘是个高瞻远瞩的,唯恐家中被灭门,只留了我姐在身边陪她,打发了爹留下的亲信将我带去军营隐匿,唯恐对外只说我性格顽劣,去了临川外祖家书院读书。祁家军已经被接管,虽然有无数亲信故旧,我娘仍然怕我在那里遇上对家,吃什么暗亏,无法藏匿行踪,于是托了爹的旧部李重山,他为人值得托付,驻守在北疆,直接把我放进军营里最底层,不像身边人说起的来历,只派告知驻守将领暗暗盯着保护我周全。”

夜市灯火辉煌,路边的店里卖着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砂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咸菜、杏片、梅子姜。热热闹闹,祁非池专心护住小满让她不被人群拥挤,接着说下去。

“西北苦寒,八月份就刮起大风下着大雪,我自幼娇生惯养初期吃了不少苦,好在那时家中受此巨变,我比原来要坚韧得多。等到习惯以后,才觉出西北的好,此地天高地阔,我跟着兵士们混在一起,发了饷银的日子,成群结队到军营附近的村镇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酒是农家自酿,浑浊不堪,我初始只硬着头皮喝下去,到后面却越来越爱上那种粗粝的口感,边塞苦寒,蔬菜难得,边民们便常做这种暖锅来吃,白菜、土豆,加上煮熟的大块牛羊肉,用随身小刀片成薄片放入锅中,小火咕嘟,烧刀子酒喝上,窗外大雪纷飞,风吹得呼呼的,甚是怀念。”

“那时候我以为我家中完蛋了,羞愧自己整日里走马飞鹰,并不知任何保护家人的办法,

在军营里发愤努力,就想着一定要出人头地,不到一年,就立功成了小校。

小满听得入神,问到:“后来呢?”

“后来啊,我爹和我大哥回来了,原来两人闯的太深,在南蛮山林迷了路,却也因为南蛮山林陡峭未被敌军捉走,被当地土著所救,堂弟也被二哥找到,原来是猎户收养在山中,

我家转危为安,一向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二哥居然也夸赞我。我又去了京中领了差事,家中都觉得我上进了,如今虽只是做着守阙进勇副使,却也不见得以后没有出路,爹娘早就应允了我,婚嫁之事必定得是我点了头。”

听到最后一句话,小满这才明白,他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原来是在拐着弯的推销自己,祁非池这是?这架势,难道是在表白?再看祁非池一脸期待的等着小满回复的样子,小满咽了咽口水,斟酌了一下,方说道:“那个,我家中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并无别的想法,只想把家中众人都安置妥当,才敢想自己的事情。”

祁非池虽然满眼的失望,但仍是释然:“我此番并不是要逼你,只是想跟你说明我的心意,等多久,我也是能等得的”,

他的眼睛在夜市灯火下闪着光彩。却似印照着满天星光,因着说出这番表白心迹的话,脸上有些泛红,神色略有些忸怩不自在,可是站得笔直,满眼俱是真诚,透着一股子英挺和坚定。

小满也不再说什么,自己前世里是个孤儿,被师傅养大后学会厨艺,年少情窦未开时倒是也仰慕过一位师兄,只是还未来得及表白,师兄就跟人谈恋爱了,自己又是羞又是不甘,大哭一场,再也不提这茬了。

等到后来继承了师傅衣钵之后,想的是不能辱没了师傅的名声,再加上自己是个女子,怕被别人指指点点,更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如此蹉跎,加之没有父母长辈催促,乐得逍遥,竟到三十也未恋爱。

到了此生,只觉得生命可贵,想着尽力活好每一天,再加上有了前世没有的家人,自己一直似沙漠中跋涉的旅人,好不容易遇到了一片绿洲,正在如饥似渴的享受从未有过的亲情,哪里又有恋爱的心思呢。

甘汁饮铺子果然甚是热闹,门口围满了要买汤饮的小娘子、小郎君,祁非池怕人挨挨挤挤唐突了小满,叮嘱小满待在对面的空地上等他买了出来。

小满乖乖点了点头,看着他挤进了人群,努力买了两竹筒甘蔗梨饮,又小心举过头顶,寄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