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极其隐晦的暗示,“既然是虎狼之药,想必价格不菲,娘娘查一查谁从账上支过银子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顾棠笑了一声,道:“可惜你们说的太慢了。”她拍了拍身边的木匣子,道:“这是你们的身契,你们不再是王府的人了。我去查了你们的月俸和得了赏赐的清单。”
顾棠又拿了一本册子来,一个个念了过去,“王辰,你除了衣服,只能带走二十两银子。”
“王吉,三十两。”
这么念了一遍,这些人都慌了,打头的王辰哭啼啼道:“娘娘,奴婢想去再给王爷磕个头,也全了主仆情谊。”
顾棠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把王爷害成这样,就别见王爷了。”
前院的哭声越发的大了。
顾棠处理这些人原本就选在王爷的外书房,虽然这外书房是个五进的大院子,但是这些人故意一个个的哭,一个个的念王爷如何如何,在最后一进修养的王爷也听见了。
他眉头一皱,道:“前头怎么了?我还没死的!哭什么丧!”
小厮出去一问,回来慌张张地道:“王爷,王妃要发卖王吉他们,连卫公公都在地上跪着!”
“她这是要做什么!”齐王爷气得一阵眩晕,批了衣服就出去,只是一站起来就有点腿软,他都快一个月没怎么下床了,每天的步数都不超过二十步,就连姿势都是他躺在下头不用费力的姿势。
齐王爷被两个小厮架着,快步走到了前院,“顾氏!你要做什么!连我的人你都敢发卖!谁给你的胆子!”
顾棠就是想把他引出来,一看他连衣服都没穿好,前襟还大敞着,就觉得这人是真的自信,也是真的找死。
虚弱成这个样子,还敢顶着风跑出来,真以为自己有上天庇佑不成?
还有他这几个小厮,也是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急忙就扶着人出来,这个就得感谢简嬷嬷了,若不是他持之以恒的纵容下人,估计王爷身边总还是会有几个真的会伺候人的。
“王爷!”顾棠一脸正直,严肃的嘴角都是往下的,“我这也是为了王爷好——”
话没说完,就被齐王爷打断了,“为本王好?谁叫你动他们的身契的?你哪里来的胆子?真以为我不会休了你?”
卫忠平都要开始偷笑了。
顾棠怒道:“王爷!你也不想想,陛下前两日才差人训斥了你,你呢?你病好没有?你病再不好,你叫陛下怎么看你!我今儿不处理了这些纵容你的下人,明儿陛下就得再差人来训斥你!你觉得陛下还有耐性训斥你几次?”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齐王爷整个人都凉了,这一凉下来,他直接打了个寒颤。
是啊……陛下这半年训斥他好多次了,尤其是赈灾之后……
他得赶紧把病养好……他得叫皇帝看见他改变了,那就没什么比处理下人更好的手段了。
顾棠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掉坑了,这也是根据时代背景,人物性格量身定制的套儿。
她在宫里跟公主太后皇后聊天,也听了不少,什么公主上课打瞌睡,先生打伴读的手。
陛下小时候功课没做完,三个伴读都被罚站等等。
所以主子犯错,就是下人没伺候好,没起到提醒告诫的作用,总是主子是没错儿的。
齐王爷最近又得了不少训斥,皇帝也的确是逐渐不耐烦起来,那他害不害怕呢?
齐王爷怕极了,虽然从来不曾跟人说过,虽然从来说的都是“我是陛下伴读”,但是他究竟几斤几两,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
什么纨绔子弟,酒囊饭袋,说的就是他啊。连不学无术都是好词儿呢。
“撵走!”齐王爷无力的挥手,叫顾棠看出了对命运的无奈,“都撵走。”齐王爷有气无力地说。
顾棠上前把人一扶,轻声安慰道:“王爷,你想要什么下人没有?过了这一关,咱们再说别的。”
她又帮着齐王爷拢了拢衣裳,手指轻轻从他颈间划过。
齐王爷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出了一层细汗,被风吹得无比凉。
顾棠把齐王爷胳膊一挽,扫了一圈院子里伺候的其他人,尤其是跪在地上的卫忠平,“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再敢教唆王爷做不该做的事情!我饶不了你们!”
说完话,她这才松开王爷的胳膊,道:“还不快扶王爷回去!若是叫王爷吹了风,我饶不了你们!”
当天晚上,齐王爷就感冒了,加上他羸弱的身子,病情来势汹汹,两三个时辰之后他就开始发烧,太医开了柴胡汤,嘱咐三个时辰就喝一次,一直到退烧。
到了早上,顾棠站在外头看了看,道:“我今儿要进宫,就不进去了,王爷怎么样了?”
齐王爷病得这样重,卫忠平也有点害怕,王爷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王妃怕是要他的命。
毕竟是当过太监的人,真要讨好人,态度谦卑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回娘娘的话,王爷的烧已经退了,人正睡着。”
顾棠放心的舒了口气,道:“好好伺候着。”
进了宫,顾棠故意心不在焉的,有的时候还红一红眼圈,这明显就是有心事,太后屏退左右,问道:“是不是齐王爷不好了?”
这就是预先打预防针了,顾棠忙摇头,道:“不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王爷烧已经退了,听下头伺候的人说,睡得很香呢。”
“那又是怎么了?他又惹什么事儿了?他躺在床上还能惹事儿?”
顾棠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看着可怜极了,她攥着帕子小声道:“我最近在查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王爷都是怎么过下来的。他那几个小厮,最长的那个当了四年的小厮,屋里有两千两银子,还在外头置办了一个三进的宅院,里头好东西也不少。王府给他们的月俸是五百文……”
“娘娘,他一年才六两银子,去掉花销,他得从三皇五帝开始当小厮才能置办出来这么一大份家产。”
太后笑了一声,她是真的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吐槽的,她轻轻在顾棠背上拍了拍。
顾棠嘤的一声就钻到太后怀里了。
“娘娘,就这样的人,我要处理他们,王爷还不高兴,不管自己生病,衣裳都没穿,直接就从屋里出来了,他屋里伺候的人也完全不合格,就这么叫王爷出来。”
顾棠又哭了几声,“我一边生气王爷糟蹋自己身子,一边又觉得这些下人都有私心,没有几个为王爷好的,怕是要换不少。”
“还有上回太医说王爷吃了虎狼之药,我就想知道这药究竟是什么,怎么拖了这么久还不好,若是能找一两颗来,也好叫太医对症下药,只是他们这会儿倒是忠心的很,一个都不肯说,王爷也毫不在意,竟是我瞎操心不成?”
“还有卫忠平,他天天说自己忠心,但是……他做的事情又哪儿是忠心的呢?他还说自己是太监,是宫里出来的,虽然没有明说,可总是暗示我要处置他只能宫里人来,我没资格。”
“娘娘,我看着是王妃,可是我真的……太难了。王爷的妾,太妃娘娘,还有王爷自己……怎么就没一个人为我想想呢?”
后头就只剩下哭声了。
太后轻轻在她背上拍着,也有点伤心,这话叫她想起来当年先帝还在,她还是皇后的日子。
后宫来来往往的嫔妃,总有几个是皇帝特别喜欢的,可惜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
她也有个当太后的婆婆,对她也仅仅只有表面上的和平,又老跟她说什么,“你是皇后,你要大度,你要母仪天下”。
所以皇后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帮着皇帝管理后宫,帮着皇帝孝敬婆婆,还有后宫两三千的宫女太监也要她管。
今年个宠妃不高兴了,想要特权,明年风水轮流转,又换到另一个人受宠,还要翻旧账说她这个当皇后的不公正。
总之事情管好了是她应该的,没管好就是她失职。
太后有拍了拍顾棠,“女人那……一旦嫁得不好,就只有慢慢熬了。”
把男人熬死就好了,你看她现在当了太后,岂不是很开心?
但是这话没法明说,太后只能又换了一个思路,“别怕,我给你撑腰!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齐王要有不服气的,你就跟他说:咱们去太后面前分辨分辨!”
顾棠笑了一声,低着头起身,道:“我方才失态了,太后莫要怪我。我原本为了重阳节琢磨出来个剪纸菊花,只是给岔开了,我给您剪个菊花吧。”
语速有点快,明显是不好意思岔开话题来着,太后只装作没听出来,笑道:“那你先去洗把脸,我叫她们准备纸张去。”
顾棠先剪了个菊花丛下九只鹌鹑的剪纸画,这也是古代常用的吉祥画,取谐音是九世居安的意思。
再下来是个菊花跟松树一起的剪纸画,就是松菊永存,祝福人长寿的。
太后果然很高兴,等公主学了女红回来,顾棠又用了纸雕技巧,给公主剪了个立体的花园,这里头就不仅仅有菊花了,还有各种别的花卉。
不过最中心的那一朵垂瓣菊花,轻轻一碰花瓣就会动。
“跟真的一样。”公主高兴极了,道:“把这东西放我屋里,谁都不许动!”
这一趟进宫很是顺利,既铺垫了王爷身体不好,还爱自己作死,又暗示了她要把整个王府的人全都换掉。
总之先入为主,今后就不怕王爷或者太妃告状了。
不过告状她也不怕,她处置的下人都是正儿八经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真要告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么一想,他们还是告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