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不过是个名头,我也不会真的将他当成儿子,只是把他当成弟弟罢了。”叶珩颔首道。
叶以恒半恼地看了儿子一眼:“那你看他以后向着谁吧!”
叶珩赶紧过去给他顺了顺气,将人扶到太师椅上坐下:“实不相瞒,我就是看重他向着他父亲。这才是他的可贵之处。”
叶以恒皱起眉头:“嗯?”
“他没有娘,父亲又成了疯子,他那么小年纪照顾父亲,是多吃力的一件事?若换成良心稍不好些的孩子,怕是早就嫌父亲丢脸,不肯好好照顾了,可我去看我那位可怜的舅舅时,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没有疯样,只是安静地坐着,不好跟人交流罢了。”叶珩边说边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叶以恒,一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润嗓子,“另外,当我提出要带他走的时候,他一开始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因为怕自己一走,再无人照顾父亲了——这种不离不弃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他爹现在何处?”
“在郊外的庄子里,有小厮和婆子轮流照看他,给他做饭。”叶珩答道,“我已经答应世元,每个月让他过去一到两次,还会给他爹延请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医治。”
叶以恒觉得他这安排实在过于老好人了,然而若论情理,他做得好像又没什么不对,沉默了半晌,他放下喝空的茶杯:“你什么都答应好了,还跟我商量个屁?自作主张的臭小子!”
叶珩知道他基本是妥协了,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舒服,于是一连哄了他十多天,这才消掉了他心里头的怒火。
这十多天里,白龙就成了陪孩子的主力。
其实说“陪”也不确切,白龙只是从铺子回来后和世元待在同个屋子里罢了,偶尔不咸不淡地说几句话,然后各干各的——白龙练字,世元看书。
并且,作为一个早早当家,又知在他人屋檐下生活不易的孩子,世元几乎什么事都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做好,就连衣服破了都是管招财要针线,坚持自己动手缝——虽然眼前有这么个读书的机会,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送回去,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既不想给人添麻烦,也不想别人轻视小瞧了他,或者认为他浅薄无知,想一跃枝头成凤凰。
实际上白龙对他什么看法都没有,看他不像个坏种,叶珩又愿意栽培,便客客气气对他,就像当初对寺庙里的那些摸鱼抓虾的小屁孩儿那样。
不,或许还有一点好感,因为他的存在,总算让他不必担心小叶子的后人怂恿小叶子娶妻生子。
说到这一点,他就有些烦——他那双修的法子揣在心窝里好多天了,到现在还没用上,小叶子怎么还不回来跟他一起研究!
他念头一动,院子里忽然就有了动静,是招财在喊“少爷”!
白龙立刻推开门冲到了院子里,世元也放下书,紧随其后去见叶珩——虽说他现在还是和对方不熟,但无论如何,他这个义父为他奔走过,他是该出去迎接一下,顺便看看,情况是否如义父所说,叶老爷准许他们父子留在京城了。
白龙浑不知他那些心思,数日未见叶珩,他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转了三圈:“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独守空房好多天了!”
他讲话那么大声,几乎可以从后院传到前院,大约还要穿过院墙,教邻居也听到。叶珩一想到这里,本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结果他停下之后,叶珩定睛一看,正瞧到微微侧过身的世元,仿佛是很自觉地避嫌,当即在白龙肩上轻轻敲了一记:“有孩子在呢,你也害臊些行不行?放我下来!”
白龙扭头看了眼世元,只得将人放了下来。
……虽然他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可值得害臊的。
叶珩整了整衣服,走向世元,换上了较为和气庄重的神情与声音:“你以后就在这里长住下了,过几日会带你改姓入籍,顺便拜会师父,正式做学问。”
世元朝他深深一拜:“多谢义父。”
“嗯。”叶珩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连续几日没见你亲爹了,很心焦吧?今晚你先到庄子上陪陪他,顺便和派去的大夫交流一下病情病因,两日之后便把你接回来。好了,去吧。外头有马车等着你。”
世元点头,再次拜谢过后飞速跑了。叶珩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果然是忍耐已久,其实早就迫不及待想去确认父亲的状况了。
等到世元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叶珩转头想同白龙挽着手进屋去,谁料白龙快他一步,这回直接将他扛在肩上冲进了屋里,顺脚踢上了门。
“哎……”招财在不远处伸出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