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的毡帘被勾进来的细风顶的来回晃荡, 屋中燃着冷梅香,自雕花香炉上方袅袅溢出银线, 博古架上摆置的白玉花瓶,晨起时被锦春锦兰收拾过, 插入几支迎雪绽放的梅花。
书案擦得一尘不染,上面依旧是裴景昏死前,翻开未读的地方。
有人进来, 帘子从外掀起后,又缓缓放下。
稚嫩的童声响起。
“父亲,大伯怎么还没醒。”
阿念熟稔的从裴淮怀中跳下来, 因为穿了厚厚的衣裳, 小身子圆滚滚的如同团子一般,他爬上圈椅, 去够白玉花瓶里的梅花,还没得手, 就被裴淮从后拦住腰, 抱了下来。
“别乱碰。”说罢, 便拿出帕子, 仔细擦他的手指,眼神一斜,跟过来的阿满忙去撤了那白玉花瓶, 连同新折的梅花,一并扔了出去。
裴淮披着件貂裘氅衣,进屋后自行褪去,放在床前木架上。
阿念挪着小短腿跑到床前,蹬了鞋子就要上去。
裴淮眼疾手快,环过他双肩将孩子抱在膝头,拉过太师椅,坐在床头。
裴景散着发,过分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唇抿着,神情宛若在梦中,眉心拱起一道,修长的手指交叠握在胸口,每一根指头都擦得干净白腻,他手指很瘦,又长,经年握笔的关节处,有薄薄的茧子。
他只着宽松寝衣,绸面衾被绣着冷梅的花纹,与空气里的幽香凝作一团。
阿念抠着裴淮的手指,后仰着脖颈鼓着腮帮子问:“我不能上去摸摸大伯吗?”
祖母和祖父的床他爬得,父亲的床他也爬得,偏偏大伯的床他不能爬。
别说不能爬床,饶是素日想要自己进到兰雪堂的院子,也不成,总有人把他拦着挡回去,大伯的院子之于阿念来说,是个又奇怪又有诱惑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