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宁微微惊讶,居然是廖静秋,她怎么想到这里来找人了。
那日在机场见过后,她也曾打电话试图联络过廖静秋几次。
不过据家里接电话的佣人说,夫人这些天都在忙于奔走,整日不在家中,事后也没给温见宁这边回过电话。温见宁知道廖静秋家庭背景不俗,想来她们说不定会有逃出去的门路,于是便没有放在心上,再后来更是彻底断了联络。
廖静秋一见了她,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走向温见宁,还没到跟前,就捂着肚子直挺挺地往地下跪,声音凄怆到:“见宁,见宁,我知道你要走。你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看在我和柏青待你不薄的份上,你不能抛下我们啊……”
温见宁和孟鹂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回坐下,看她整个人捂着脸失声痛哭。
自从上次在机场被最后一班飞机后,她这些天没日没夜地担惊受怕,人还怀着孕,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憔悴,面色浮肿,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脸上的颧骨却瘦得都凸了出来。也不知她们逃出浅水湾饭店后去了哪,又从哪里听说了有什么文化名人抢救活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温见宁,居然打听到了钟家,亲自找上门来,恰好撞个正着。
众人安慰了好半天,才让她止住了泪,扶她上楼休息去了。
等下楼后跟孟鹂闲聊时,温见宁才知道,原来她们是从浅水湾饭店那边逃出来的。
最初廖静秋她们和一些别的人想得差不多,大家都认为日军不会在浅水湾那边上岸。更何况那里名流云集,物资储备丰富,还驻扎着军队,肯定不会有大问题,说不定还能赶上哪一条逃离港岛的方舟,可惜事与愿违,浅水湾饭店还是被打了下来。
由于周姨娘她们的缘故,温见宁也打听过一些消息。港岛陷落几天前,浅水湾饭店被攻破,那里的住客都被日本人扣押下了。不过好在住客们非富即贵,她们应该暂时还没有人身安全问题。可那一带的平常百姓,却已被送往了集中营。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能从浅水湾饭店那里逃出来,至少证明那里不是一条死路。
等出来后,见绣有些不乐意道:“她既然从浅水湾饭店那边逃了出来,这么多天也没想过打听你的下落。突然得知了你可以离开港岛,又眼巴巴凑了过来,这都算什么事!”
温见宁倒不如她这样生气,她和廖静秋并不亲近,也从未指望过对方什么,只是淡淡道:“都这个时候了,别说这样的话,她也只是为了逃命而已。”
以廖静秋家里的背景,想赶上这次抢救行动也不是什么难事,未必要求得到她。只是她被这场战争吓破了胆,这才会病急乱投医般找上了她。
既已有了离开港岛的门路,两人回去就准备收拾行李,跟修女们道别。只可惜如今见宛他们当日离开后不知去向,也不知如何才能联络到他们,不然的话或许还能带他们一起走。
出逃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的下午,大家约定先在钟家碰面,由钟家送她们去城郊。等夜里再走山路,到一个小渔港乘船离开。
可等到了她们约定的时间,廖静秋等人还是迟迟没来钟家。
温见宁有些焦急不安在客厅里徘徊,担心她们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
钟荟看墙上的挂钟,时候不早了,催促道:“不然的话,还是大家先行离开吧。”
温见宁为难道:“不然我们再等等,就等一刻钟好了,若是她们再不来,我们就离开。”
她们只好又站在原地等了一刻钟,廖静秋她们终于姗姗来迟,她和孟鹂都改成了寻常妇女的装扮,身后还跟了几名拎着大皮箱的仆人。
钟荟眉头微蹙:“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说过了这样逃路时会很麻烦。”
廖静秋忙道:“这些都是我们逃难能用得上的,不能丢下。”
逃难能有什么事非用不可的,想来皮箱里面装的都是财物。或许能用上,可在危急关头更多还是拖累。钟荟心有不满,可看在温见宁的面子上,也不好指责廖静秋,只能任由那几个仆人拎起箱子,匆匆往约定的地点赶去。
众人先是来到城外,与另外一群逃难的学者一家汇合。
钟荟他们还有要事在身,只送她们到城外,就要回去了,临别前,她只能叮嘱温见宁一路保重;而温见宁也只好紧紧握住好友的双手,转身在钟家人的注视中离开。
由于汽车太引人注目,也开不过着崎岖的山路,她们只能用两条腿来走。其他人尚且好说,可廖静秋却是个孕妇,被人搀扶着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同行的人饶是脾气再好,体谅孕妇的不易,一而再再而三地,也对她们生出了些不满,让队伍里的气氛很是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