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舅父舅母与检察厅,复隆派出的送葬队伍可谓壮观。朱苟鹭亲自到场,身后副总跟了一串,复隆每个机要部门的一把手都到齐了,俨然一副痛失大将的悲痛。复隆的丧礼文化堪称企业典范,公关部甚至拟定了一份发言稿,在丧礼上由朱苟鹭演讲了一遍,大致内容是叙述庄雨丰这两年在复隆的丰功伟绩,对痛失这样一位爱将表示沉痛。
一台戏唱罢,人群散去,园内只剩下席向晚一个人。
她鲜少穿这样的黑色裙装,背影更显清瘦。脸上的伤还未痊愈,贴着一道ok绷。手握得很紧,骨节分明,似乎又想起这里是墓园,有戾气始终不好,遂松开了手。
庄雨丰的脸神采飞扬,被定格在四方小格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的野心尚未从她脸上褪去,连眉目都写着刻骨的欲望。从检察官到复隆首席法律顾问,再到如今这里,席向晚不晓得在这其中,庄雨丰认为的恶之源中,她占了多少。
她时常想起,庄雨丰当年对她讲的,我们是同一类人。席向晚当然懂她的意思,从小被收养,亲情薄恩,诺大世界跟自身关系都不太大,她们都是这样子的人。只不过,那时的席向晚就对她讲过,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人生,至少这样的人生,让她存活至今,一个人看开一点,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承认自己的渺小、廉价、天资贫乏、泯然众人,即使这样仍然捡起自己,努力活着,这样活下来的自尊和生命还有什么可以打破的?
庄雨丰当时回她两个字:天真。
她不信这个。
席向晚见识到她的“不信”,是在她成为复隆首席法律顾问之后。有唐盛撑腰的席向晚,从此被庄雨丰列为对手。不是敌人,是对手。这让席向晚明白,庄雨丰并不恨她,只是讨厌她。
席向晚可以理解这种讨厌。
就好比她每每想起和唐辰睿之间关系的源头始于一场利益,无论这后来双方动了多少感情,她由始至终对自己的讨厌都不比庄雨丰少。
天色阴晦,起风了。
席向晚看着墓碑上的人:“你想对我说的,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究竟是什么事?”
风声呼啸,草木肃立。
席向晚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没关系,你最后想说的,我一定查出来。”
庄雨丰的车祸案调查得十分迅速。
肇事车主醉酒飙车,是个惯犯,以往有多次醉酒飙车记录,终于得到了一个十分惨烈的下场。庄雨丰没有听席向晚的那一声警告,不肯避让,最终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结局是两辆车追尾相撞,起火爆炸,两位车主当场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