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和人这般亲近,因此不太会开玩笑，还是头一次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搞得像是在告白一样。

林淮苏思考着要怎么解释一下，就看看那双眼睛里带了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低沉得像是有些落寞。

“我……是不是,如果……”江释宸顿了顿，终于想清楚了遣词,“给你添麻烦了的话,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林淮苏：“……”

真不知道这家伙想岔到哪儿去了，竟然能把刚刚那番话当作逐客令。

“我没说要赶你。”林淮苏觉得有些头大，叹了口气，道，“有你在能帮我很多忙，你要是愿意,一直住这儿都没问题。”

江释宸思考着,缓缓眨了下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林淮苏总觉得这家伙已经把搬出去提上日程了，那怎么行！没了江释宸，他哪里去找这么能和他心意的人，又会做饭又愿意跑腿,做事勤快不说还特别聪明,哪哪儿都好。

他觉得这样不行：“你该不会想搬出去吧？”

江释宸老老实实道：“短时间内没这个想法。”

“长时间也不行！”林淮苏有些急，“除非！除非……你要娶妻生子,我们可以做邻居。”

江释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那可能真的要打扰你一辈子了。”

“你这叫打扰的话,我宁可多来几个打扰的。”林淮苏饭也吃不下，随便应付了半碗就饱了了。江释宸看他今天都没吃什么,去厨房里端了一小碗糕点出来。

“这是什么？”

“我们那个时代的甜点,第一次做,试试看。”

林淮苏看着那白色的，似乎还带了些腥味的东西，不太想下口，但还是尝了一小口。

白色的糖霜在口中渐渐化开，很奇怪的口感，但是似乎……还有点好吃。

“这是什么？”

“这个叫奶油，是用蛋清和糖做的，下面的是蛋糕。”

林淮苏往下面戳了戳，是软绵绵又有些弹弹的触感，他挖了一小口出来，里面夹着红枣和一些果干，口感层次还挺丰富。

他对这玩意儿有些感兴趣：“鸡蛋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东西来。”

“还有其他能做的，之后有别的食材了，再做给你试试。”

林淮苏点点头，把小蛋糕给吃完，正好差不多饱了。

下次去学一学，喜欢想吃随时都能做。

饭后收拾好碗筷——林淮苏今天心情意外地有些好，他便把他的琴给搬了出来。

好长一段时间没弹了，调整完之后练了练手，随便拨了几支曲子，在看到江释宸意外的神色之后相当满意。

他在抚琴这方面还有两分天赋的，主要是之前忙着教江释宸，每天的学习也不能落下，都有很久没有休闲娱乐了。

一曲毕了，江释宸似乎还没回过神，林淮苏对人招了招手：“要不要学？”

江释宸认真思考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改日吧，我现在需要学的还太多了。”

林淮苏并不赞成这种说法，劳逸结合，松弛有度，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并不存在学不过来。

他往一旁坐了坐，照顾江释宸坐在他的旁边，手把手亲自教起来。

“对，手要像这样。”他捏着那有些僵硬的手指，“放松些。”

江释宸对这方面似乎特别没有天赋，教了好久也才听个响，还真是怪了。

别的那么难的东西教起来都不费劲，怎么弹个琴反而教不会了。

“不是这样，你看我的手。”

江释宸虽然长开不少，终究是比林淮苏还要瘦小一些的，他手臂一伸，就能把人整个圈进怀里。

那并不单薄的背贴在胸口，微微有些不自然，林淮苏没发现这个，只觉得江释宸动作太僵硬了。

“你放松点。”林淮苏叹了口气，将江释宸的手拿下来放在腿上，依旧保持着圈着人的姿势，手撑在怀中人的腰侧，“眼睛闭上，放松一点。这个并没你想象那么难，很好学的。”

江释宸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终于是柔和了些下来。

“对，来，手提起来。”林淮苏又教了会儿，比之前好了许多。

果然还是有天赋的嘛。

他带着江释宸弹了会儿琴，还没学到家呢，江释宸就不安分地往前坐了坐：“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

“是吗？”

“嗯，还要去镇上买点东西。”

“那你快去吧。”林淮苏把人放开，总觉得江释宸对弹琴避如蛇蝎。

他随手拨了会儿琴弦，江释宸带着银钱匆匆出门了。

晚上吃得不算丰盛，林淮苏和江释宸都没有晚上吃太好的习惯，但是这小菜味道挺新颖的，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

“你下午出门买的什么？”林淮苏品了品小菜的味道，非常独特。

“今天有香料商过来，就去看了看，还多买了些其他的，明天可以买点边角，做些卤味晾起来。”

林淮苏点头，随江释宸安排：“你定就行。”

夜色渐渐暗下来。

江释宸早早就去烧了水备好，去年的时候，江释宸给他弄了个简易的淋浴出来，冷热水混合，用的“虹吸现象”，冲澡能冲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有人添水的话，想冲多久都可以。

自从有了淋浴，林淮苏洗澡就更方便了，甚至每天都能冲上，还特别方便。

今日不用洗头，但淋浴的时候还是容易把头发沾湿，等江释宸洗干净出来，还会给他把头发上的水渍给挨着用细绢布擦干。

林淮苏靠在院子里乘凉，望着天边的启明星，忽然不太想江释宸离开了。

但江释宸又不是断袖，不会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的。

要不然去聘个奴儿，趁着江释宸离开之前，着手江释宸的那些活儿，之后就算没有江释宸也不用考虑没人伺候。

等了个赶集天，林淮苏就带着江释宸去集市上挑人了，主要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家中缺钱，无依无靠的，愿意在林淮苏这儿做长工。

他林淮苏的名头多响啊，重要的是长得又好看，整个人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看起来也不是会折腾人的样儿，可老多人愿意跟他走了。

最终林淮苏还是挑了个和当年的江释宸差不太多的，十来岁一小儿。

这孩子家里没人，乞讨为生，早早出来做工，但是人比较机敏，找了中介明码挂出来，也是有身价的。

林

淮苏看这孩子顺眼，给的聘金也丰厚，在确认过能够做长工之后，先领回去试用几天，合适就先签个五年十年的。

江释宸全程都没发表什么意见，他没林淮苏会挑人，就一直站在旁边侯着，那双眼睛也没跟着挑，一直落在某人的身上就没移开过。

他不知道林淮苏找长工做什么，只是目前他也忙得过来，并不需要帮手。

重要的还是，如果他什么活都不做了，也没有正式拜林淮苏为师，等过些时日他帮不上忙了，是不是随时就能赶他走？

这么想着，江释宸的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他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自从住进来之后，也从没想过离开的事情。

但如果他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替代了的话，会不会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呢？

江释宸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默认了不会离开了，他分明不是这么依赖人的类型。

可是一旦想起要分开，他胸口就闷得呼吸不过来，跟病了似的，整个呼吸道都紧得发堵。

直到林淮苏确定了人选。

他才看向了那个有些小心翼翼的小男孩儿。

或许是错觉，他在男孩儿身上看出了几分这副身体曾经的影子。

随后江释宸又笑了，他在自作多情什么，林淮苏怎么可能照着他来挑人。

“你也喜欢他么？”林淮苏看江释宸笑了，走过来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这人“我觉得这孩子特别合我眼缘。”

江释宸看起来又不太高兴了。

联想起来他那个时代似乎也没这种陋习，林淮苏解释道：“放心吧，聘人也是各取所需，我也不是会把他当奴隶使唤的人，今后平等对待就好。”

江释宸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小孩儿没有名字，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记得了，很早就出来流浪。外面的人就称他流儿，或许是因为他以前是家里老六，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这个称呼的由来小孩儿也不记得了。

“还是取个字吧，叫流儿总觉得……嗯。”林淮苏想了想，别了下江释宸，“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释宸摇摇头：“我不太擅长起名字。”

小孩儿攥着衣服角，有些忐忑地看着两个人，他似乎太过紧张了，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你不用这么紧张。”林淮苏往流儿的头顶摸了摸，却蹭了一手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些脏。

他当即寒毛就立了起来，但是考虑着小孩儿的面子，忍住了。

“你先看着，我出去一趟。”

江释宸大概猜到了，点了点头。

看着林淮苏离开，那小孩儿又担忧起来，生怕林淮苏不要他了，整个人都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不该追出去。

“还有什么需要签订的吗？”江释宸主动问道。

中介松了口气：“如果使用一个月的话，还是要签一个三方质要的，万一您不满意退回来，还得我们负责他这个月的工钱。”

“需要多少？”

江释宸付完了钱，林淮苏才回来，听说事情都办好了，也就带着那小孩儿一起回去了。

回去之前还去街上买了两身衣服，不像之前给江释宸买的那么多，之前江释宸穿的那些衣服还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一天一个样，衣服还都是新的。

至于为什么要象征性买两件，还是考虑着流儿的尊严。

流儿特别地受宠若惊，甚至有些惊恐，在林淮苏给他买衣服的时候偷偷看了江释宸好几眼，最终心惊胆战地接受了两套，回去的路上埋着脑袋走，再也不敢乱看，生怕林淮苏又给他买什么东西。

江释宸有点疑惑，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回到家中，江释宸不经意地去看了看镜子，觉得自己看起来并不凶神恶煞，为什么流儿会害怕自己。

他有些不解地带着流儿先熟悉了一下四周，然后将人带去后院洗澡去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打理自己了，洗了好几遍，水都洗黑了，才终于从头到脚收拾干净。

林淮苏有点洁癖，江释宸就没带他去浴室淋浴，直接就在外面收拾的，期间他总觉得流儿像是在怕什么，但凡他发出稍微大一丁点的声响，甚至是抬起手，或者伸手过去，这小孩儿都会吓得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