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绯闻

在弱者有理人眼中,只要将他错一笔带过,只要他下场够惨足够可怜,那他就该被同情。

可他们忘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因为大家都觉得命重要,所以就能轻易地拿命来绑架他人?难怪这个群体才越发被人误会。

人们好不容易去了解抑郁症,去体谅抑郁症患者痛苦,偏偏有那么些渣滓只是利用这个名头来洗脱自己罪名罢了。

不过是一道口子,就能掩盖他所有罪孽,多值当啊。

林淮苏有些怒了。

不仅是讨厌这人对一类病患群体抹黑,更加厌恶,是他自.残这个行为。

这个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人被病痛折磨,有那么多人为了活着挣扎下去,他凭什么把别人视若珍宝生命当作儿戏?

他找到了这个同学,这人林淮苏有印象,他来到卢老师班上第一天,这人就说他有靠山,暗示他成绩都是靠江释宸私下教,也难怪这人会觉得他作弊。

段越泽看起来红光满面,没有丝毫病气,据说是割.腕,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坐在床上靠得跟个大爷似,面对几个同学劝说不为所动。

一旁还有一个小胡子男人,是个记者,都说相由心生,这男人长得贼眉鼠眼,不断和段越泽有眼神交流。

仅仅进入房间,还没说话,林淮苏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估计是这个记者扒出来了段越泽微博,私聊出主意,不然就段越泽胆子,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林淮苏一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在场还有几个班干部、学生会代表,以及这个班级辅导员、校领导代表,全部都在这里劝段越泽不要想不开,此时谈话声戛然而止,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林淮苏并没有很惊讶,但是在他出现之后,段越泽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光打雷不下雨地在那里嚎林淮苏是怎么孤立他,给别人讲题不给他讲,让其他人都别给他看笔记。

“段越泽,你会不会太血口喷人了一点!”班上团支书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班上任何人有问题去问林淮苏,林淮苏都没有不帮忙时候,而且你说别人不给你看笔记,明明是你先说不看,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

段越泽一听,立刻捂住胸口,装出一副痛苦模样。

领导代表立刻呵斥团支书不要说话了。

短头发小姑娘一愣,气得眼眶都红了。

“行了,别装了,抑郁症是不会心绞痛,你心脏也没问题,如果你硬要坚持你有病,现在立刻去心内科做检查,看看医生怎么说。”

还是林淮苏最为淡定,看着班上团支书投以安慰眼神,点了点头。

段越泽被戳穿时候愣了一下,依旧硬着头皮接着装,林淮苏继续戳穿:“还装有意思?在场都是学医,你装给谁看呢。”

“林淮苏同学,你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那小胡子记者将小型摄像机对准了林淮苏。

林淮苏看他一眼:“你又是谁?”

“我是懒得起名娱乐记者陈二……”

小胡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淮苏疑问三连驳得哑口无言:“你是记者有记者证吗?医院采访有获得许可书吗?在场录像有取得所有人口头同意吗?”

“一样都没有,还想直接拍摄报道,你这是侵犯公民肖像权和隐.私权,我有权利把你告上法.庭。”

小胡子记者一脸懵逼,他们这些当记者,从来都不怕明星,反倒是很多明星害怕得罪记者,因为他们想写什么污蔑明星都可以,就算之后澄清,辟谣也得跑断腿,没人愿意在这些地方拉扯。

林淮苏怼完他,又看了一眼他手中录像机,这小胡子在众人目光下,也不得不把相机给收了起来。但是他留了个心眼,早早就在房间里布置了录音设备。

段越泽看到林淮苏把他后台——那个小胡子记者给怼趴了,也有些怂,立刻老实了很多。

“说吧,为什么要污蔑我。”林淮苏开门见山。

段越泽答不出来,又要开始装病。

“你再装话,我觉得可以把你送去精神科看看,医疗费我来负责,或许你需要专业医生和环境才能治好。”

段越泽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被逼到这个地步,终于忍不住,撕破脸了。

“林淮苏!你究竟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难道你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相信我抑郁症是真吗?”

“你倒是摸着你良心说说,我哪里逼你了?”

“我已经说过了!你给别人看笔记不给我看!”

“团支书刚才已经说了,你没有找我要过。难道我是你爹,写好笔记还得送你面前?还是想我多给你抄一份?要不要吃饭我都给你喂嘴里?”

段越泽被怼得脸色通红:“那你为什么让其他同学孤立我!”

“段越泽,你搞清楚,你是原班生,我是旁听生,你说我让其他人孤立你,人证、物证,你拿出来哪样?”

“他们当然都站在你那方!你是大明星,谁不巴结你?你不喜欢我,所有人都针对我!”

“哦?那你说,他们怎么针对你?”

段越泽哑了一下:“他们、他们……不和我说话!”

“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每次问你参不参加集体活动,你都说你要学习,我这里还有聊天记录,你好意思血口喷人?”班长也听不下去了,立刻拿出手机,“要不然我现在就在班级群里问问,让大家把和你聊天微信截图发出来,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孤立你呗。”

几个教师领导和学生会也听出来了,这个段越泽确实是在泼脏水,不由得默默站到了林淮苏一边。

“段同学,你也别激动,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觉得这个班级其他同学有意针对你,影响了你学习,你可以向你辅导员提出换班申请,我们可以给你破例换班,你看如何?”

段越泽一愣。

他们学校分班不是按照高考成绩分班,而是根据入学考试成绩和期末考试成绩来分,这个班是整个系最好班了,他好不容易才考进来,凭什么换出去。

“我不换!我凭什么要换?换也是把他换出去!”

“可是我本来就不是这个班学生啊。”林淮苏笑了笑,“我只是旁听生。”

段越泽气吐血:“旁听生就更不能在我们班听课了!”

“你有意见,也可以,你直接写信向学校反应呗,好像是超过一半学生联名应该就能够考虑采用了吧,段越泽同学,试试呗。”林淮苏不慌不忙,反而把段越泽气得面红耳赤。

段越泽要看说不过,口不择言骂道:“你这个人人品就有问题!其他人都被你收买了!之前我在图书馆看到你和别人乱.搞男.男关系,你走后门让别人给你摆平!反过来还剥夺了我借书权利!”

林淮苏一顿,了然:“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暑假快开学时候,江释宸带林淮苏去图书馆参观,当时有人偷拍之后在微博上胡诌一通,校方查明之后就限制了那个人借书资格,可以阅览但不能借阅,三个月观察期借书之后才能恢复借阅资格。当时林淮苏不太在意,也就没问名字,哪里想到从那时候就和段越泽结了梁子。

“怪不得你这么针对我,原来是自己为自己行为买单之后,还妄图把错误加在别人头上。”林淮苏瞥了那个小胡子男人一眼,“在偷拍和泼脏水这点,你们还真是沆瀣一气。”

小胡子记者还以为林淮苏发现了他还在偷偷录像事,心虚地往设备那边看了一眼。

而这个眼神,也被另一个人捕捉到了。

林淮苏叹了口气,走到段越泽面前:“看来我们确有些误会,这样吧,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单独说清楚比较好,万一你原本没事,却被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戳穿,真心里脆弱抑郁了呢。”

段越泽沉默地瞪了林淮苏一眼。

“我们有些私人恩怨,需要私下谈谈,能麻烦各位先回避一下么?”林淮苏好生和众人商量道。

其他人早就站在他这一方,见段越泽垂着头没反驳,也是陆陆续续离开了病房。

小胡子男人趁机凑到段越泽面前提醒道:“记得反咬一口。”

他说完,就和众人离开了。一群人站在门口小声交流着,小胡子记者笑得得意,这件独家新闻他拿定了!然后就看见江释宸手中他偷偷摆放在里面录像设备。

小胡子记者:“……”

江释宸拔出了针孔摄像头记忆卡,把东西还给了小胡子男人。回头听其他人说话了。

病房里。

所有人都离开后,段越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搭着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愤怒,而是恐惧。

“你分明没有抑郁症,却还是要故意给这个群体抹黑,段越泽,你叫嚣了这么久要寻死,你是真知道死亡是多么严肃事情么?”林淮苏悠闲地将针灸针一根根取出来。

“要不然,我帮你体验一回吧。”

……

段越泽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就动弹不得了,他听到林淮苏话,想要反驳,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瞪这人一眼,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段越泽才真正地感到了恐惧。

然而这些恐惧还不是开始。

随着那些银针一根根没入身体,他只觉得眼皮沉重,浑身无力,心跳渐渐慢了下来。世界好像隔了一层膜,他眼睛看不清东西,或许是看得清,大脑却再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了,耳旁林淮苏声音响着,他无论怎么辨认,也听不懂林淮苏说了什么,像是沉溺进了深海里,最后一丝呼吸和心跳也被剥夺后,他仿佛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恐惧。

“这就是死亡。”林淮苏声音在耳边响起。

段越泽突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看着自己手还能动作,耳朵还能听见,皮肤还能感知这个世界时候,满溢庆幸感突然之间将他淹没。

他还活着……

死亡感觉真……太可怕了。

段越泽抱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不是绝望痛哭,而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还活着。

其他人听见他声音立刻冲了进来,林淮苏就站在不远地方,随手拨弄了一下床头向日葵。

“段越泽,我希望你清楚,生命不是你可以视若儿戏东西。”林淮苏看了一眼冲在最前面小胡子男人手中录音笔,收回了视线。

正好,他想说这些话也很久了。

“没有人不会犯错,你可以积极地争取谅解,而不是用死亡去威胁别人原谅你。人都有犯错时候,重要是你以后怎么做。”

“是想继续做一个垃圾在泥泞中越陷越深,还是走向更美好明天,选择权在你手里。”

“希望你不要再用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了,走上错误道路之后,人是会越变越坏。”

段越泽哭声依旧没有停止,进来人却全部站在了门口,没有打断林淮苏话。

“或许你会说,这个世界上有善就有恶,确实,我无法要求世界上没有坏人,但你是能决定病人生死医生,不应该有轻视生命想法,自己也不行。”

林淮苏似乎想起什么,他拾起一片掉落在花瓶旁橙色花瓣,声音变得有些疲惫:“救死扶伤四个字真很难,今后你要面对因为病痛折磨而恐惧病人,和被各种新闻洗脑不信任医生家属。”

“你会面对非常多责骂与不理解,难道你要为了不和这些人打交道,放弃、甚至加害这些病人吗?如果你真这么想,趁早退学,你不适合做一个医生。”

“医者是非常伟大职业,你这样,只会是对这个群体一种侮辱。”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

段越泽扑在被子上哭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了对不起。

“你该道歉不止有我,担心你父母,还有你所浪费这些医务资源,都是你该道歉对象。”

段越泽老家不在本地,他父母早就急坏了,纷纷放下工作买了当天机票赶来,在看到父母疲惫、关切,而又不敢说重话时候心疼,段越泽终于懂得了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么愚蠢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