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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的生母张氏也还活着。”想了想,赵如卿还是把这件事说出口来。她是看得出来顾兰之对这个永王其实都不那么在意了,但生母张嬛这件事情应当他还是哽在心里的。

果然,这话一出,顾兰之露出了一个愕然神色,他抬头看向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也……还和永王在一起?”

赵如卿点了头。

顾兰之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几番挣扎,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整个人似乎都灰败了,最后安静地低下了头。

赵如卿看着他,倒是也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反应。

她其实都不太记得顾兰之曾经说过的顾家那些事情,若不是她前段时间让人重新去查了一查,也想不起来这么多。

这事情若是在旁人身上,倒是也好处理,甚至不用这么仔细地说这么明白——奈何这牵扯到的是顾兰之,她倒是也不得不小心地说个清楚。

宫里面太上皇赵苍也好德妃秦氏也好,他们都已经注意到了顾兰之此人,或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把当初她和他之间那点旧事给打探个清楚——这些事情瞒不了太久,就算她能瞒住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宫里面还有个活生生的证据。她知道她以女人身份做了皇帝有多碍着旁人的眼睛,也知道有多少人想尽办法要找到她的缺点错处来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她把顾兰之留在身边,便是提防着有人拿他做文章。

她并不惧怕那些所谓义正言辞的人跳出来反对她,她知道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得到所有人的拥戴,有人喜欢她就会有人厌恶她,仅此而已。但她厌烦他们总是从男女之间的事情上着手来对她品头论足,仿佛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评判的标准就全部变成了她如何对待男人,而她的文治武功就全部被忽视掉看不见了。

若他们知道当初她与顾兰之之间有那么一段往事,那么结果是必然的,他们一定会揪着当年的事情来说个没完没了。

如果顾兰之那时候被他们蛊惑还说出更多事情来的话,那么她将要面对的就是各种编造出来的、令人恶心作呕的、与事实都几乎无关的流言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了面前的顾兰之,倒是有几分感谢上天,恰好就在她登基之后把他重新送回到自己身边来,大约上天也是要助她把这天下掌握的,所以才把一切主动都送到她的手上来。

只是——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多半是以为她还记得以前。

她无意让他误会这种事情,但也不打算把话说得太明白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冷漠无情,于是她思索了一会儿,道:“若你希望的话,你的生母,朕可以饶她一命。”

顾兰之带着几分茫然地抬头看向了她,最后只摇了摇头,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的生母大约也并不想见臣……陛下应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你这话若叫别人听到,便要说你不孝。”赵如卿叹了一声,“朕替你做主,饶她一命,就说是你求朕了。”

顾兰之呆呆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了几分水色,最后还是坚定地摇头:“臣知道陛下是一番好意,只是这事情……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她未必想要见臣,也不会稀罕臣为她求来的一线生机。”

他的父亲顾青被永王当街打死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他那时候不是小孩,许多事情历历在目,也当然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是子不言父母之过,他不能说,只能看。

他的生母张嬛在他父亲去世当日就欢天喜地红光满面地上了永王府来的马车,丢下了他,去做了永王的侧妃。

顾家族里的人欺负他是一个小孩子于是想来夺顾青留给他的财产,多亏是有顾青生前的几个好友仗义出面,替他保住了大半,接着仍然是他父亲的朋友之一和尚妙语见他一人孤苦,便把他带到了沧地,远离了是非之地,又让他有个安身之所。

他在沧地的寺庙里面住了五年,虽然没有剃度为僧,但经书听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便也学得了一些豁达和释然。

事实上魏朝末年时候他那次往永王封地去,心中也还带着几分侥幸,他那时候是想见一见张嬛。

在知道永王府被烧毁,永王的姬妾们都四散的时候,他还曾想过如果遇到张嬛,便把她接回到沧地去奉养。

只是那时候并没有找到她,他那时候以为她已经去世了——当然,今时今日他是已经明白,张嬛多半是跟着永王一起先逃走了,所以他找不到。

所以张嬛与他,并不是世俗意义上常见的母子关系。

张嬛对他没有感情,所以当初会那么坚决果断地抛下他,去做侧妃,去享受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