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纠结什么,我在纠结我不……”臧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但在即将说出那句话时,他突然打住了。
那一刻,他突然又站到了哪所公寓门前,又看到了说节后就会辞职的华立辉的脸。
那种彻底放弃的心灰意冷,那种毫无立锥之地的绝望。而华立辉知道这个真相吗?他之所以输了,只是因为他不是O。而讽刺的是,让他输掉的对手也不是一个真正的O。
华立辉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同时映照出来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悲哀。
但他还没有做好让林泊川知晓这种悲哀的准备,所以臧白怒气冲冲下了床,把所有问题归结到林泊川身上:“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歧视Beta。”
“……我没……”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歧视了Beta,也来不及解释他并不歧视Beta,眼看臧白发怒,让他想起前一次他们吵架时,对方要摔门而出。
林泊川忙不迭爬起来,试图去拉住人。
毕竟酒精还在血液里没有完全排出,他行动迟缓了不少,一下没够着,转眼人已经去到客厅。他又踉踉跄跄跟到客厅,往入户门那边去抵住门,但臧白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再没有了动静。
林泊川等了一阵,确定他没有夺门而出的打算后,稍微放心了一点,来到房间外敲门。
“臧白……”
“睿睿……”
“你到底怎么了,开门告诉我行吗?”
“……我没有歧视Beta,广川大部分员工都是Beta,公司除了我俩就是周闯最大,他也是Beta……”
“……睿睿……你开下门,有什么和我说行吗……”
过了一阵,门里才终于传来臧白的声音:“你去睡觉吧,我累了。”
臧白后半夜都没能再睡着,那个问题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为什么事情就走到这一步了?
此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万一林泊川并不在乎伴侣的属性呢。像他这样有知识、有见识、出国留过学,接受过一些先锋思想的人,或许是真爱至上,根本不会局限于传统的AO婚姻呢。
只是现在,他终于丧失了所有侥幸。
以臧白对林泊川的了解,他已经能够想象到把这点坦白后的结果。以对方的修养和为人,他过去对自己的愧疚,以及现在对自己的感激,他绝对不会要求分手或者离婚。相反,他劝自己不要在意,说服他们两人都接受这种缺憾。
一切看起来都不会改变,为了补偿,林泊川只会对他更好更体贴。可是那种永远无法得到信息素抚慰的焦躁,永远想要标记的冲动,眼前还能望梅止渴,但如果知道未来的日子都不会有那解渴的梅子,他要怎么压制和排解这种焦躁?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里,要怎么维持住他们的爱——这种虚无缥缈又转瞬即逝的东西?
因为责任、因为愧疚,他不怀疑对方会和他捆绑一辈子。可是臧白不愿意,他太敏锐太聪明,他更没办法装傻,他一眼就能看透变成空壳的爱情,从此就再也无法忍受。
坦白意味着迟早的分开,只看煎熬的长短。想到这些,臧白都既担忧又难过。
天还是亮了。时间并不会因为人类害怕面对明天,就停止向前。
臧白顶着一颗昏沉沉的脑袋开了房间门,在客厅沙发躺着的林泊川立马睁开眼坐了起来。两人对视片刻,什么话都还没说,已经把彼此疲倦而憔悴的脸都看在眼里。
“怎么睡在这儿?”臧白主动朝林泊川走过去。
林泊川看着他走进,缓慢抬头,直到臧白站在他面前,而他仰着下巴看着他。他担心睡在卧室,臧白半夜要走,他来不及截住人。
臧白像是知道他想的什么,摸了摸他的脸:“我不会半夜跑掉的。”
林泊川喉头滑了滑,鼻子有些发酸,一把抱住对方的腰,把人拖到沙发上,拿被子盖住,连人带被一股脑抱着,脸埋在他肩上:“……对不起……下午叫上立辉,我们三人都当面谈谈吧。”
林泊川也一夜未眠,他反省半夜,得出的结论是,要么臧白是介意华立辉的存在,要么他在介意自己没有在最开始就和他坦白一切。
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他和华立辉之间本来没什么,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臧白,说是为了避免让他烦恼,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避免自己的麻烦。避免麻烦最终都会让小麻烦变成大麻烦,他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叫上三个当事人一起,大家面对面把话说开,替臧白解开他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