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嘶哑低沉,几乎无力。
顾太太站在他床边,垂眸看他被病痛折磨的瘦了一圈的身体,幵口:“早跟你说过了,他只是个没心没肺的,留在身边只会害了你,跟我回英国不好吗?”
顾铭朗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母亲,你不想我死对不对?”
“当然。”顾太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法生疏而刻意,显然是第一次做,她说:“只要你愿意,母亲现在就可以进行手术,帮你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顾铭朗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不是开心,是讽刺:“因为我听话?母亲,您将季如风从8岁抚养到17岁,他有像我这么听话么?”
“没有吧。”不需要顾太太的回答,他就能自顾自说下去,说那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季如风、陆秋辞,他们任何一个都比我叛逆,比我更难掌控,我是你的骄傲,是你舍不得丢弃的棋子对么?”
“你是我的孩子。”毫无诚意的一句,敷衍到没有情绪。
不过顾铭朗习惯了,眉头都没皱下:“我觉得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逼到现在这个境地。你知道吗,这些年想我死的人数以千计,我从不在乎,因为你告诉过我,人只有自身不够强大的时候,才会被外界的评价左右,才会去在意。”
他停顿了下,继续说:“可是,当他说我可怕,说想我死的时候,我很难过。”
顾太太没有说话,收回了自己的手。
顾铭朗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我发现我爱他。”
顾太太皱眉:“你觉得我千里迢迢赶过来,是来听你忏悔自己爱情的吗?”
顾铭朗看着她,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母亲,你看我的眼神不是子女,而是工具,一件不趁手就可以随意更改的工具。”
都说顾铭朗绝情冷酷,可他的雷霆手段歹毒心思,无一不是他母亲一一传授的。
比起他,顾太太才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
“这些年我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唯独叛逆了一次,就是回国发展......”
顾太太忽然打断他,凛声:“季如风第一次跟我对着干也是从英国跑回中国,你不知道吗?”
“如果季如风17岁的时候没有更名换姓离开顾氏集团,你还会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吗?”顾铭朗看着她的眼睛,低声:“你不会,永远都不会。”
他从十五岁回到顾家,到二十三岁接管顾家生意,其中八年时间,都是在自我管控中度过的,他的成才之路孤独而无聊。
相反,季如风非常优秀,出身样貌才华能力全都无可挑剔,是顾家命定的未来掌权人。
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只凝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顾铭朗没有季如风那样天妒人怨的天赋,他有的只是刻入骨髓的拼命,是日复一日近乎变态的高强度自律。
那是曾经刀口舔血生活留下的经验与教训。
一个是从出生就罩在温室里的玫瑰,一个是悬崖边久经风雨的蔷薇。
两个人说不上谁更胜一筹,因为没人会拿他们比较,他们被默认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顾铭朗从不想争,他从踏进顾家那一刻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要的只是冲出泥沼的机会。
可季如风不想承担的责任,最终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顾氏我仁至义尽了,这些年无论是季如风还是陆秋辞,我都应你的要求做到了问心无愧,可是母亲你扪心自问,这几十年来,你对我又是怎么样的?”
“我从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你硬生生把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可你不关心不在乎,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我在你的生命里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
顾太太盯着他,眼神由虚假的关怀逐渐变得冷淡,却还可笑地想去填补嫌隙:“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最像我,你才是我的好孩子。”
顾铭朗轻轻笑了下,眼神逐渐锋利,望着他最尊敬的母亲:“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耻辱。”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但我能猜到,应该不会如何光彩,否则你不会把我扔到福利院不管。”
顾太太突然皱眉:“我告诉过你,你是自己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