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外在,而经历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内里。

翟允说,虞双在他妈妈死后不算是性格大变,但确实改了很多。

那之后虞双开始学着温柔,开始给人一种好接近的假象, 开始学着往自己身上的尖刺上戳棉花糖——但那些柔软都是他的有意为之,他像一只蜷起的刺猬,已经把真正脆弱的地方藏在柔软与尖刺之下了。

那是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在母亲离世之后,他是怎么让自己摒弃杂念学习,努力一把,最后考上城都大学的?

那天在城都大学的傍晚,他说的“有点累”,真的是“有点”吗?

唐熹想看到翟芸口中那样的虞双,想了解他没有参与过的、虞双的曾经。

虞双现在这样太累了。

哪怕一点也好,他想要虞双放松些,不要那么束缚他自己,也不要就那样将曾经的他定罪,或许还是无期徒刑。

“虞同学,”唐熹敲敲黑板说,“能听到吗?”

虞双把手放在嘴边回应他:“唐老师,听得到。”

唐熹因为他这句“唐老师”抿着唇笑了下,继续说:“你刚刚说你没有演技可以被考验。”

虞双说:“确实啊。哎,你等等。”

虞双把屁股下的椅子挪得远了些,又把双脚翘到桌上,“你看,这样呢,有没有一点像寻峤?”

寻峤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哪是一个动作就能表现出来的。

唐熹摇头:“不是‘像’寻峤。虞双,你得做到你就是寻峤。你是可以做到的。”

他走下讲台,经过桌子之间的过道,一直走到虞双桌前。虞双听他说自己不像时便把双腿都放下了,两条长腿笔直交叉,鞋底踩着桌下的一道横杠。

唐熹指尖点着他的桌面,说:

“你没有那个演技,但是你有一个类似的过去,那样的经验是、会是你成为寻峤的诀窍。‘像’是不行的,因为‘像’只能让你有那样的形,就好比你刚才那个动作,再怎么像也只是有形但无神。”

类似的过去。

虞双愣了一下,失笑:“我过去啊……不也就是这样的吗?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已经太久没有仔细回忆过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子了,想起来的也都是些鸡飞狗跳的破事儿。因为他常常告诉自己,曾经的虞双那就是个幼稚冲动的小屁孩,让人生厌。

准确的说,是让他自己生厌。

不够成熟,遇事冲动,那都是致使……悲剧发生的原因。

虞双努力回忆,让自己放松地靠着椅背,另一只手拿起窗台上放着的一支笔,试图让自己的神情与过去的自己相似。他边转边问:“这样?”

唐熹凝视他,还是摇头。

真正的演戏和扮演假男友还是有区别的,神态、动作、眼神……尤其和唐熹这样优秀的人对戏,一旦有不足之处,都会在镜头下被放大,还要反复“鞭尸”。

涉及演戏这方面,唐熹大概是不会给他放水也不会打算将就的。

虞双揉揉鼻子,想给自己找个台阶,“要不然……大明星,你入个戏,带带我?”

唐熹说:“好。”

就在这个字的尾音落下没多久,唐熹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眉头松开,眼睛微微弯起,笑得并不明显,仍让人觉得温和得像一阵拂面而来的春风。

但不仅如此。

唐熹曲起手指,用指节扣了一下虞双桌上的书,沉声说:“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