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秋啜饮一口,旋即被呛的脸色通红。连城无奈拍他后背,刚才还在惊讶余令秋会说出继续做共军线人的事,现在则有些好奇。
“你想继续为他们做事,是为了你爹,还是为了你自己?”
“……”余令秋眼神迷茫,犹豫不决,“我……”
他轻笑一声,问道:“我很懦弱,对不对?”
余老爹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给共军做线人的事,还是余令秋自己查出真相,选择的这条路。他知道,他爹一直嫌弃他这个性子。懦弱又胆小。
不等连城回答,他又问连城:“你呢,你为何想要参与进来?明明你家里人都可以走掉?我听连老爷子说,你原想继续深造?”
月光下,连城伸展双手,莹白如玉,这双手造出来的古画足以以假乱真。
如果在盛世,他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然而。
“破碎的山河早已没了学校。”
“这双手如果保护不了自己所珍爱的,画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赝品。”
余令秋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再抬起头来,眼睛明亮有泪:“所以我爹也是在保护我,对不对?”
四月五日这天。
连城换上一身刚做的青衫,他身材瘦高,一双清亮的眼睛顾盼生辉,长发被高高挽起,乍一看倒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风流人物。
连家庭院中停着辆马车,车内装的正是要送给清河川的古画,除此之外,还有商会一些人凑出来的古董。
一大清早就有士兵来到此处,放画的箱子被放上去时,日本兵拿着枪检查了车厢,无误后才放行。
这样的检查到黄老板府上时还有一次,这次,连车底都被检查了。
连城始终面带笑意,一双桃花眼风流不羁,看上去也没有那天的木讷。
黄老板冷不丁接到他一个眨眼,又别扭地转过身去。
马车停在院子里,连城跟着进了黄家正厅。清河川正在此处坐着,身板挺直,眼神犀利地审视着进入大厅的每一个人,像把锋利的太刀。
看到连城时,他停留了视线。
连城回望过去,清河川眼下一跳,嘴角拧起,操着一口别扭的汉语笑问道:“你,就是连城?”
“是,太君。”连城从人群中站出来,不卑不亢。
“我,听说过你。”他说话强调诡异极了,“你的老师,是刘世英,对吗?”
连城有些讶异,好奇道:“正是,太君您怎么知道?”
“哈哈,他很多年前,是藤原君座下的门客。我这次来到中国,受藤原君所托,要去拜访他。”
清河川目光紧紧盯着连城,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反应:“刘世英是模仿的高手,你在他门下学习多年,学习的……该不会就是造假吧?”
大堂一片死寂。
连城脸都涨红了,气的手直抖,他像是被捏住尾巴的猫,压抑着怒气说道:“太君难道不知道您的一句话就可以毁掉我的前程吗?我堂堂七尺男儿,学的是天地正气,才不是那些弄虚作假的玩意!”
“哈哈,”清河川抚手大笑,“连君不要激动,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们中国的文人都是有傲骨的,我相信你。”
黄老板连忙过来把连城按坐下,怕他冲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连城郁闷地坐下,端起茶杯一口痛饮,明显憋着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