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和娘为什么不走?”

冯氏走过来,往连老爷子背后放个软垫,好让他说话舒服些。

又把窗帘稍微拉了点,屋里亮堂了些。

连老爷子俏皮地眨巴眼,干枯的老手握紧连城的手,“我年纪大啦,可还有些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些你就不要管了,让你娘给你收拾些细软,快离开吧。”

连城被他娘从房间里赶了出来,准备给他爹喂药。

此时连城心中还有不少疑问,便问连乐道:“府里人都遣散了,你和你爹怎么不走呢。”

连乐闷闷不乐地抬头看他一眼,有些委屈:“哪有老爷不逃,下人逃走的道理呢。”

“我爹不想离开老爷,我离不开我爹,我还要留下来跑腿,给老爷买药呢。”

“老爷平时吃什么药?”

“我也不懂,上次犯病看了不少医生,都说治不了。只有城南济世堂的余大夫开的几味药还有些效果。”

二人说着话,正迎上匆匆忙忙的老管家,管家的年纪比连城他爹还要长些,头发胡须花白,身子骨倒挺硬朗。

“二公子回来了。老爷可和你说了什么?”

连城无奈摇头:“连叔,我爹只赶我走,既然日本人要来。为何我们不一起走?”

连管家忧心忡忡,没有回答连城的问题,揉揉连乐的头,吩咐道:“你带少爷玩儿去罢,把少爷东西收拾好。”

说罢又脚步匆忙地走了。

连城哪也不想去,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演戏,更像是在做拼图游戏,他此刻该做些什么?以什么样的心态?到底要演一出什么戏?这些都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自己房间休息,连乐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不知跑去那里帮忙了。

连城只好自己在房间里翻看。屋子里的东西没有落灰,看来是经常有人擦拭,不仅如此,书房里的摆设,桌上放的宣纸,还有凝固的墨,都是上好的品质。

笔架上挂着数十只不同的毛笔,连城来了兴致,亲手磨了墨,取出一只狼毫笔,挽起袖子写下四个大字:静观其变。

下笔的瞬间,连城好像换了个人,神情十分认真,挥洒笔墨举重若轻,四个字写下来没有一秒的卡顿。

与其说是他自己控制手书写,倒不如说他是在用惯性记忆。

连城接着又写了许多大字,直写的大汗淋漓,最后一扔毛笔,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痛快。”

晚饭是在他自己房间吃的,连乐陪着他一起。

“我爹和我娘呢?”

“夫人陪着老爷呢。”连乐往他碗里盛着汤,“少爷多吃点,明天我送少爷坐车去。”

连城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神情严肃,把连乐吓一跳:“少…少爷。”

“连乐,你说,我还是不是你家二公子。”

“是,是啊。”

“那你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该知道!”

连乐眼神躲闪,语气也不确定起来:“可……少爷的安危更重要啊。”

“你和你爹没有跑,难道我这个做儿子的就要抛弃爹娘跑掉?”

连乐被他吓着了,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没忍住哭起来:“少爷,那你快想想办法吧。”

“半个月前,您还没回来,老爷就说分家了。把一部分家产交给大少爷带去重庆,剩下的都要交给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