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房间,昏黄的光晕。可是他喘着粗气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掐在柏溪子的脖子上。而柏溪子嘴唇紫绀脸色一片灰败,他半睁着眼睛,黑眼球上翻得只剩一点点,眼睑内都是点状出血点,抓着他手腕的手也根本没什么力气。
这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兆。他太熟悉了。
程知懿愣了一秒,像被电到似地兀地一下松开了手。
在他松手的一瞬间,柏溪子痉挛着射出来。
那些冰凉的液体喷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打了个抖。
可是柏溪子瘫在他身下没有反应。
他僵硬地支着两只手,甚至不敢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大约过了有两秒钟,也许三秒钟,柏溪子整个人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猛地吸入一大口空气,一下子咳起来。
程知懿卡在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原处。
他还活着。
太好了……他还活着……
眼泪突然就垮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柏溪子躺在那里像个被撕烂的布娃娃,惨白的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头发都被汗水浸湿成一缕缕的,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勒痕,手腕上、腰腹部都有划伤的痕迹;浊白的精液混着一点鲜红的血从他身下流出来,滴在被揉皱的床单上,他的两条腿甚至都大张着,无法靠自己的力气合拢。
“我……送你去医院……”程知懿声音都在抖。
柏溪子的眼珠依然无法聚光,也不太能说出话来,但已经有意识了,他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休息。
程知懿不敢动他,也几乎都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哆嗦着去翻自己的衣兜,把那一版碳酸锂剩下的药片全都抠出来一股脑儿倒进嘴里,和着眼泪一起嚼了。
然后他爬到窗台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小时候父亲暴打母亲的时候他常常做的那样,蜷成一团坐在地上,远远看着柏溪子。
不能被原谅了吧。
他又再一次做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医生说,他的病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好转,最近这几年他连药都停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犯了,他以为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柏溪子的事情的,可是现在,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那么深的痕迹,柏溪子的颈部肌群肯定有出血。
要是再晚几秒钟的话……他都不敢往下想。
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得压抑又隐忍,眼泪都从指缝里流到膝盖上。
柏溪子就那样躺了十几分钟,才觉得自己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脖子疼,头疼,胸口疼,全身都疼。但是疼是好事,疼说明他活过来了。
他有些费力地把腿放平,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翻了个身,面向窗台的方向侧躺着。
程知懿缩成一团,坐在窗台下的阴影里,无声地耸动肩膀。
他在哭。
柏溪子就静静地看着他,等了很久,等到程知懿渐渐平静下来,等到他觉得自己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他才开口。
“你哭得我都累了。”他的声音很嘶哑,讲话的时候嗓子也还有些疼。
程知懿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看着他最爱的那个男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好像一阵风过来他就要消散了。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分手。”很突兀的,他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啊……眼泪又想流出来了,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想跟他分手,可他没办法了,他已经爱这个人爱到发了疯、成了魔。再强行把他留在身边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伤害他。但是下次能不能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就说不定了。
柏溪子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半阖着眼平静地应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