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远十岁之后有大半时间都住在这金台寺,对这个寺庙的熟悉程度,恐怕就连寺中那些僧人都没法比,他熟门熟路的沿着长廊往外走。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就这样如无意识的鬼魅一般,随处游荡着。
许是觉得这样有些无聊。
李钦远转去厨房拿了一壶祭祀的清酒,然后直接挑了个殿宇比较高的佛堂翻身上去,下了一天的雪,琉璃瓦片上全是积雪,他随手一扫便直接靠着尖翘的檐角坐了下来。
雪虽然停了,但风还是有些大。
可他就像是没有知觉似的,任凭这风吹打着他的脸,他也只是半眯着眼,仰头饮酒。
“老头的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喝啊。”
李钦远笑笑,但还是仰着头继续饮着酒,等饮完一壶酒,他就闭上了眼睛。他一脚曲着,一脚往前伸,空着的那只手轻点砖瓦,直到底下传来一片笑声,他才醉眼惺忪的睁开眼。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摘这么多梅花啊?家里也不是没有啊。”红霜疑惑道。
“不一样。”顾无忧笑着摇摇头,还是踮着脚尖去摘头顶的梅花,怕树杈上的积雪砸到自己,她戴着兜帽,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但仰头摘梅花的时候,还是能瞧见一双带着笑意的犹如星辉一般的眸子。
她天生怕冷。
此时却因为想给她的大将军做一个香囊,忍着冷意摘那树杈上的花苞。
“怎么就不一样了呀?不都是梅花吗?”红霜还是不明白,轻声嘀咕道,但她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去深思,小姐要做什么,她就陪着做什么,所以不等顾无忧回答,她也帮着摘起了梅花。
顾无忧看着她笑了笑,当然不一样了。
金台寺是她跟大将军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后来他们成婚,李钦远又牵着她的手故地重游,让她做个香囊给他,她自幼就不精女红,生怕他笑她,红着脸推拒。
可她的大将军,平日那样威严的一个人,那天却跟个小孩似的,同她撒娇。
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梅花,眉眼弯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着。
“小姐,三少爷来了,咱们该走了。”
不远处传来白露的声音。
顾无忧看了一眼手帕上的梅花,掂量着是够了,便也笑着应了。
李钦远手撑着脑袋,偏着头,狭长的凤眼望着顾无忧远去的身影,他看着她艳丽的斗篷在这茫茫天地间化开一道多姿的色彩,看着她藏在兜帽下的脸满是纯粹的笑意。
他笑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眯着眼睡觉。
直到底下传来如晦的声音,他才睁开眼,探下身子,笑道:“怎么了?”
“小师叔,你又偷喝酒!”底下的小和尚鼓着脸,很不高兴。
李钦远笑着翻下身子站在如晦面前,弯下腰,拿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错了,我这是借,老头的酒太难喝了,过几天我给佛祖送些好喝的来。”
如晦捂着额头,气呼呼的,“最后不还是到了你的肚子?”
“唔。”
李钦远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也就没再多说,他把手里的酒壶扔给如晦,双手枕在脑后往前走,不知想到什么,侧过头问如晦,“刚才来得是哪户人家?”
“听说是定国公府的小姐,那个小姐好有钱,给咱们寺庙捐了好大一笔银子,长得也好看!”如晦跟在李钦远的身后,不停道。
顾家的?
李钦远见过顾迢也见过顾瑜,刚才那个人,却没见过。
想到顾家那个从小养在琅琊的嫡出小姐,听着如晦还在身后说着“人美心善”,人美倒是真的,心善……想到傅显和他吐槽的那些事,他笑笑,有些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