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屋中传出一声尖锐的女声,“不可能!”
声音凌厉到连外头的如意和宋诗都听到了,两人面面相觑,可看着紧闭的屋门,到底还是没有上前。
“不可能......”萧知惨白着一张脸,不住低声呢喃重复着。
似是早已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顾辞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悲伤,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阿萝,我也不信,可事实的确如此。”
“可是,为什么?”
萧知抬着脸,望着顾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他们的皇伯父啊,小时候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们的皇伯父,他会不顾自己的身份把她放在他的双肩上,带着她满皇宫的跑,会带她骑马带她射箭。
还会带着她放风筝。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的父亲,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戏,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啊......
顾辞见她这般,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心中悲伤的情绪,同她说,“阿萝,我们都忘记了,他首先是大燕的天子,然后才是我们的皇伯父。”
“可是——”
萧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她望着他,呢喃道:“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们对朝政并不感兴趣,何况不是还有太子哥哥吗?”
顾辞叹道:“阿萝,怀璧其罪,即便我们远离朝政,可旁人不一定会这么想,母亲管理善行斋,在坊间的名声本就很高,父亲又有不少学子,而我......”
他未再往下说,萧知却已经明白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便他们远离朝政,可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永远都要处于朝政的漩涡之中,如果太子哥哥出色也就罢了,可太子哥哥虽然性子纯善,为人却十分中庸。
而哥哥,纵然不入仕,但在京中的名望一直很高。
萧知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原本以为只要联合一些官员,重审永安王府的事,那么必定可以还父王母妃一个真相,可如今,幕后主使就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怎么洗清冤屈?
怎么还一个真相?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久都不曾说话。
顾辞知她心中所想,伸手把她被眼泪沾湿的头发绕于耳后,“父王母妃不会白死的,哥哥向你保证,一定会洗清父王母妃的冤屈,我已经让师父奔赴夏国,打算找外祖父帮忙。”
是了。
外祖父!
萧知的眼睛陡然升起一抹光亮。
外祖父向来最疼爱母妃,如果他知晓这桩事情的真相,必定会出面的。
夏国虽然不如大燕,但也兵强马壮。
如果由外祖父施压的话,必定可以洗清父王母妃的冤屈。
只是——
萧知看着顾辞问道:“哥哥,如果外祖父出面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顾辞低头望着她,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目光悠远又清明,吐出来的话温润又不失坚毅,“写罪己书,昭告天下,要一个公道还一个真相。”
所求如此。
再难,亦要拼上一次。
萧知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件事很难,让天子写罪己书昭告天下,比死还难,可她相信哥哥,相信哥哥一定会还父王母妃一个真相,还永安王府那七十六位家仆,一个公道。
握着哥哥的手。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回忆起先前哥哥提起陆承策时,脸上神情的不对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萧知突然白了脸色,好一会,她才看着顾辞,问道:“哥哥,这事,是不是和陆承策也有关系?”如果这事本来就是龙椅上那个男人自导自演的戏码,陆承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而他明知道,却还出面检举......
给了伪证。
亲自监杀了她的父母。
顾辞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有不忍,他伸手把人纳入自己怀中,闭着眼,嗓音沉沉地说道:“我的探子说,龙椅上的那位拿整个长兴侯府威胁他,让他亲自检举父王。”
“他......同意了。”
两刻钟后。
萧知推开紧闭了快有一个时辰的房门,往外头走去。
“主子?”
如意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去,想去搀扶她。
萧知却拂开了她的搀扶,她脚步虚晃,身形却十分挺直,一步步踩在阶梯上,往日温柔如水般的一张脸此时十分阴沉。
宋诗见她出来也站起身,“陆夫人。”
可在看到萧知脸上的阴沉时,心下却不禁陡然一跳,她还没见过这样可怕的神情,像是要毁灭什么似的,不过那抹神情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就消失了。
萧知望着宋诗,郑重其事地朝她福身一拜。
宋诗吓了一跳,忙避开这道大礼,“陆夫人,您,您这是做什么?”
萧知却还是行完礼才道:“宋小姐,多谢你。”她这一生只跪过父母跪过天地,以及宫里那几位。
这是她第一次向其他人行这样大的礼数。
不为别的。
只为感激宋诗救了她的哥哥。
等行完礼。
她也没有同宋诗再说什么,起身就往外走去。
如意自是忙跟了过去。
“陆夫人......”宋诗追了几步就停下了步子,她疑惑地看着萧知的背影,不明白这位陆夫人好端端的是怎么了,等听到里头传来的一阵动静又转头看过去,瞧见是顾辞出来的时候,忙又迎了过去。
“你,你怎么出来了呀?”
“没事。”顾辞同她笑了笑,目光却始终望着萧知离开的身影,想到刚才阿萝的惊愕,她的不可置信,她的悲愤与恨意,他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不同阿萝说。
会好些。
宋诗望着顾辞的面容,她能够察觉到今日的顾辞和以前不一样,看起来比平日要高兴很多。
她想问一问他跟陆夫人的事,但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身份和立场。
想了想。
也就没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