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站在院子里的宋诗,听到里头传来的哭声,似是吓了一跳,她虽然才见过萧知两回,却也能够察觉出这位陆夫人虽然表面上看着柔弱,但性子应该是属于那种十分坚韧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当日,面临这么多人的诘问和责难,如此云淡风轻。
可现在,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呀?
宋诗轻轻皱起了那双柳叶眉,走过去想问上一回。
如意见她过来,忙上前拦了一回,她的语气是恭敬的,还朝宋诗福了福身,“宋小姐,抱歉了,请您再稍候一会。”
宋诗性子柔,也不觉得如意这么拦她有什么不对,只是诧异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疑惑道:“陆夫人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呀?”那样的哭声,就连她听着,都感觉心要碎了。
如意没有回答她,只是悄悄抹了一回微红的眼角。
主子这段日子太辛苦了,她一个人强忍着所有的辛酸和苦楚,担负着所有的困难和责任。
好在世子爷没有死。
好在......
世子爷他回来了,他们兄妹相认了,以后主子她,也能轻松许多了。
宋诗心里隐约是觉得这件事是有些不对劲的,且不说这位陆夫人为何哭得这么厉害,就说这位陆夫人认识顾辞就已经很奇怪了,她从旁人口中听过陆夫人的身世。
那样的身份怎么也不该和顾辞牵扯在一起才是。
心里的疑惑很多。
但宋诗不是喜欢刨根究底的人,既然知道那位陆夫人对顾辞无害,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她重新退了回去,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托着腮,乖乖等着。
而此时那扇紧闭的屋门里。
顾辞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女人,想到刚才她说的那两句话似是怔住了一般。
她喊他,“哥哥。”
她说,“哥哥,我是阿萝,你的阿萝。”
阿萝......
怎么可能?
他的阿萝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甚至亲眼看到他的阿萝下葬,葬在东郊的福地,和他那个无缘的外甥。
那是去年六月的事了,他刚从外头回来就听说了永安王府的事,还没有赶回京中,身边的下属就过来回禀,父王和母妃以及永安王府七十六位家仆全都被赐死。
而他的阿萝。
因为难产,大出血而死。
可如果不是阿萝,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向来理智清明的顾辞,此时却跟傻了一样,他低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她是那么陌生,却又让他如此熟悉,她哭得很厉害,双肩颤动着,素净的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
像是受了无尽的委屈一样。
顾辞不知道怎么,看着这样的她,眼圈竟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这一生很少哭。
唯有两次,一为生他养他的父母以及永安王府七十六位无辜的家仆,二为他的胞妹和那无缘的外甥。
而今。
面对这样一张陌生的面孔,那种悲伤的情绪竟然又涌上心头。
顾辞颤着手,落在她颤抖的爽肩上,他似是迟疑了许久,才低声喊她,“阿......萝。”
萧知听到这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她其实不是那么爱哭的人,除了亲眼见证父母死的那一回,她疯狂的呐喊、哭叫,除此之外,她所有的眼泪都是紧咬着唇,隐忍着哭的。
可如今。
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
双手握着他的双臂,放开了喉咙,宣泄着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悲愤。
犹如杜鹃啼血一般。
她连话都说不出了,眼睛更是被泪水模糊,可她不想去擦拭,只是仰头看着他,不住地喊他,“哥哥。”
一声又一声。
一如往日的依赖。
倘若先前顾辞还有些许怀疑,可看着萧知现在这幅样子,心中怀疑尽散,手里的长剑早在她先前说那一声“哥哥”的时候就已经掉在了地上,他伸手,展开双臂,用尽全力把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身形有些颤抖。
他低头看着她,双唇轻颤。
这是他的妹妹,他的阿萝。
他笃定......
他笃定!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萧知抱着他,委屈地哭诉道:“我去过隔壁,可是你不在,师父也不见了,屋子里还有好多灰尘,我想派人去找你和师父,可是天大地大,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们。”
越说。
她哭得也就越委屈了。
顾辞能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听出她这段日子的惶恐和担忧,要不然他那么坚强的妹妹也不至于哭成这幅模样,心下疼惜不已,只能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用宽厚的掌心抚平着她的委屈和害怕。
“阿萝别怕。”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哥哥回来了。”
萧知一听这话,哭得却越发厉害了,等到喉咙都哭哑了,等到再也哭不出,她这才停下来,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他,一眨不眨地,仿佛害怕这是一场梦。
她眨一下眼,眼前这个男人就会消失一样。
顾辞向来懂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他弯下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然后一边拿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一边朝她轻轻笑了下。
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霁月清风一般的笑,“傻阿萝,这不是梦。”
萧知一听这话,脸倒是红了一回。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还伸出手,用力地拽着他的袖子。
顾辞没法,捡起地上的长剑后便牵着她回到了座位上,等放好长剑,他替萧知倒了一盏温水,然后看着她这张脸才询问起心中的疑问,“阿萝,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知没有瞒他,和他说起这具身体的事,“我醒来后就成了萧知,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救过陆老夫人便养在陆家,后来我便顶着这个身体嫁给了陆重渊。”
听到“陆重渊”三个字的时候——
顾辞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就连握着萧知的手也收紧了一些。
萧知知他心中所想,忙道:“哥哥,陆重渊没有外头说得那么不堪,我刚嫁给他的时候也曾担心过,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能感觉出他是一个好人。”
恐他不信。
她便同他说起了这大半年里的事,陆重渊是怎么在她刺伤他后维护她的,他又是怎么在她被人冤枉、污蔑的时候出面的......如此种种,一概说完。
眼见顾辞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陆重渊被误会,尤其是被哥哥误会。
“照你这么说来,这大半年,还多亏这位陆五爷照顾你了。”顾辞看着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