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现在疼得厉害。
衣服和血牵扯在一起,稍稍一动就能疼得龇牙咧嘴。
可他不敢叫出声,甚至不敢直视这个男人,只能看着他脚下的那双黑色皂靴。
黑色皂靴上用金银双线绣着祥云等物,再往上便是盖着毯子的小腿,看到这双小腿的时候,陆崇越的心里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在怕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如今不过是一个残废,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他现在根本没有丝毫用处,拿不起银枪也上不了战马,吃穿住行都得依靠别人的废人罢了!
他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的念头让他有那么一刹那想起身,想反抗,想反击。
可察觉到那双幽深如墨的凤眼时,所有的念头烟消云散,他就像是被人用无形的手掌按着双肩似得,只能匍匐下去,犹如一个虔诚而卑微的奴隶。
不敢起身,不敢直视,甚至连说话都不敢。
这是一种气场上的压制。
绝对性的压制。
“五,五叔,我醒了。”陆崇越战战兢兢的开口,带着极度的恭敬朝人说道。
陆重渊看着匍匐在眼前的陆崇越,听着他卑微的犹如祈求的声音,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他就这么垂着一双眼,神色淡淡的望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吧?”
这话问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是谁,这屋子里,谁不知道?可陆崇越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丝毫的疑问,他乖顺又卑微的跪在人跟前,然后用十分恭敬的语气答道:“您是陆家的五爷,是我的五叔,是,是大燕朝的五军都督,是陛下亲封的太傅。”
陆崇越说一句,感觉身上的那股子压力就越重。
直到说完。
陆重渊终于淡淡得“嗯”了一声,然后他看向陆崇越,依旧是很淡的语气,“你既然都知道,还敢肖想我的女人?”察觉到跪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打了一个冷颤,他讥嘲似的冷嗤一声,跟着道:“陆崇越,你的胆子很大啊。”
这道声音和先前陆重渊说的每一句话都没什么差别。
就好像是随口一句。
可陆崇越却觉得有一只手在抓着他的喉咙似得。
刚才在萧知一下又一下的鞭打下,他都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可现在,只一句话,一个眼神,却让他觉得踹不过气,他不知道陆重渊要对他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濒临死亡的念头让他再也顾忌不到那些所谓的名声。
他跪在陆重渊的跟前,甚至想上前抱住人的腿求饶。
可陆重渊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敢跪在人的跟前,仰起头,颤颤巍巍的求饶着,“五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完。
他又朝萧知看去。
面对这个以前他最看不上眼的女人,此时他却跪在人的跟前,带着无比的卑微恳切道:“五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同五叔说,饶恕我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屋子里除了陆崇越的求饶声,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可不管是陆重渊还是萧知,都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萧知心里对陆崇越恶心不已,就算是因为原身,她都没法原谅这个畜生,满口孔孟道德,君子作风,背后却做着这样畜生不如的行为,她没法想象如果今日陆重渊没有过来,她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
被打一顿赶出陆家?
然后呢?
没有丝毫庇佑和背景的她,要么走投无路了结自己,要么沦为其他人身下的玩物。
任何一个结果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没有菩萨心肠,做不到这样简简单单的原谅一个差点害死她的人,所以不管眼前这个男人哭得多么凄惨,她都无动于衷,甚至......她连望向陆崇越的眼神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陆崇越迎向萧知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时,身子便是一颤。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端坐在轮椅上的陆重渊却好似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背靠着轮椅,带着俯视的目光落在陆崇越的身上,那双锐利的剑眉已经几不可闻得皱了起来,“行了。”
就这么一句。
却让还想开口祈饶的陆崇越闭了嘴。
陆崇越仰着头看着陆重渊,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得收紧,他不敢说话,只能这么看着陆重渊。
而陆重渊——
他半偏着头,支着下巴,微微垂下那双深邃的凤目望着陆崇越,似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沉吟,直把人看得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才扯唇一笑,“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付你呢?”说完,他似是在同人商量似得,“杀了你如何?”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笑。
可屋子里的人却没法把它当做一句玩笑话来看,只因说这话的人是陆重渊。
陆重渊从来不开玩笑,他说杀人就是真的杀人。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陆崇越在一瞬地惊愕之下立马白了脸色,他怔怔地看着陆重渊,还想再说却看到他手里已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匕首。
“啊。”
陆崇越尖叫一声,然后拼命往后退,嘴里还在不住嘟囔着,“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侄子!”
侄子?
陆重渊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得,这满府众人有谁把他视作亲人?他所谓的这些家人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做家人过。
既如此,他又哪来的亲人?
亲人......
于他而言是最大的嘲讽。
“把人带过来。”陆重渊朝庆俞吩咐道。
庆俞虽然吃住都在陆家,却不属于陆家,他只是陆重渊的护卫,自然也只听从他的吩咐......此时听到陆重渊吩咐,他想也没想,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朝陆崇越走去。
他是陆重渊身边最得力的护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崇越又哪里是他的对手?轻轻松松把人提到了陆重渊的跟前,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把人按住,不许人挣扎。
面对陆重渊,陆崇越有害怕有惶恐,可一个护卫都敢如此对他,陆崇越却气得不行,他想挣扎又挣扎不过,只能转过脸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我是侯府的二少爷,你算什么东西?还不快放了我!”
可不管他怎么说,庆俞都没有反应。
不过他这一番话也总算是惊醒了李氏,她昏昏沉沉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押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那个煞神就拿着一把刀把玩着,目光不住审视着陆崇越的身体,像是在思考怎么杀人才更好。她尖叫一声立马扑了过来,可迎向陆重渊瞥过来的目光,又是一顿。
没有人不怕陆重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