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就这几天最热闹,家家户户,各地串门,宋仰家里亲戚多,饭局从除夕排到正月初七,家里几乎天天都有亲戚上门,而李浔家恰恰相反。
李浔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小镇,远到宋仰连这个小镇所在的市区都从没听说过。据李浔的描述,这地方环境不错,依山傍水,但就是没什么人气,镇上的主要经济收入都来源于农业和畜牧业。
通俗点说就是卖菜和卖禽类,各家有各家的穷法。
李国涛从部队退役后,拿着攒下来的钱开了家面馆,经人介绍,认识了从外地读书归来的蒋鸢。
那时候的蒋鸢二十四岁,年轻漂亮,是名体操运动员,因为腿部动了刀,不得不在家休养。体操项目吃青春饭的,在亲朋好友的不断劝说下,她放弃了梦想,回归现实。
蒋鸢虽然结了婚,但她的心并没有沉下来,她和李国涛之间的矛盾在婚后逐渐显现出来,产下李浔没多久,她又回外地工作,认识了一位外国籍篮球教练,自此,挣脱了命运的桎梏,远走高飞。
那年李浔五岁,什么都不懂,爸妈离婚的那天他和姐姐一起在街口陪爷爷卖猪肉,给猪皮拔毛。
宋仰想象了一下李浔卖猪的画面,觉得既吓人又好笑。
李国涛在这件事上受了刺激,带着俩孩子来到南城打拼,看李浔在射箭项目上有点小天赋,就花钱培养,等李浔经济自由后,他又开了家饭馆,打算做大做强,谁成想这“嘎嘣”一下,半条命没了,投进去的二十多万装修费连水漂都没见着就没影了。
“我已经挺多年没回老家了。”李浔坐在公园的长亭里,望向不远处的码头,灯球似乎快没电了,忽明忽暗。
宋仰安静地听他说话,风吹过树梢,有沙沙的声响。
这个季节,湿地公园里格外冷,李浔说话时,嘴里冒着一层白气。
“爷爷奶奶一走,就没人站在门口迎接了。”
宋仰脊背一挺,打破伤感的气氛:“那以后你就上我们家吃年夜饭啊,我拉横幅,放鞭炮欢迎你!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后边的词大概是都忘了,用“啦啦啦”代替,李浔被他跑调的歌声给逗笑了:“你快闭嘴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杀猪呢。”
“对你好还不乐意,”宋仰的屁股挪过去,狠狠地推他一掌,“你真是恃宠生娇。”
李浔就跟个不倒翁一样,和亭子的长椅形成一个四十五度的角,借助腰腹的力量又坐起来:“这个词应该是我送你才是吧,都敢跟师父动手动脚了。”
宋仰嘿嘿乐。
兜里的闹钟在响,李浔划拉一下,关掉闹钟:“不扯了,我要上班去了。”
宋仰惊讶道:“我们都没开学呢,你上什么班?”
“三月初有场室内赛,学校第一次报名参赛,非常重视,有几个同学提前回来训练,领队派我盯着点。”李浔起身拍拍裤子,收拾东西。
宋仰试探着问:“那我能跟去看看么?我还没参观过T大呢。”
参观学校倒不是什么问题,李浔问:“你寒假作业都完成了?”
宋仰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李浔一眼看穿,拒绝了他。
宋仰皱着眉,拖长了声音央求:“师父——”
少年音软绵绵的,神情还有点要闹别扭的意思,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语气很像在撒娇。
李浔向来不吃这套,可最后还是被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磨得无可奈何。
两小时后,他们抵达T大的南校区,这边是建立得最早也是最主要的一个校区,很多重点学院都集中在此。
校门青砖白柱,气势恢宏,进门第一眼,就是一座高耸的石像,四季常青的圆柏连成一片,向远处一直延伸,将主干道一分为二。
年前绑在树上的灯笼和横幅都还没来得及撤下,红红火火,年味颇浓。
宋仰像进了动物园,趴在车玻璃上感慨:“这里真的好大。”
李浔从中控台下边翻出一张手绘地图来,递给他,“放你下去自己逛呢还是跟我去体育部?”
宋仰路痴,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