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树点点头,他现在以每周两次的频率去见苏珊,许是脑内淤血消失速度变快,他已经能断断续续想起七年内的很多事情了。
想起来的部分有苦有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望七年间发生的事,林谦树觉得置身其中的时候,自己的情绪难免走了岔路。
小说前半部分有暗恋的酸甜和交手的心动,越到后面变得越压抑,实际上也是记忆作祟。毕竟人总能放大当下的负面情绪,而对于过去,大浪淘沙之后,留下的自然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犯的就是这样的毛病。越从前距离自己回想起来便越模糊,隐约剩下的都是不舍得忘记的好时光,而越近的就越与当下产生纠缠,当下他觉得苦,回忆里就多了点蓝色。
后来也有值得欢喜的事情,并且这种欢喜还是占据多数时间的,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舍得忍心继续跟着江易知跑,甚至还想要跟着他跑到国外去。
简单点来说,林谦树知道,江易知把自己惯成了一个矫情的小怂包。
“今天下午,我能陪你一起去么?”
林谦树从思绪中抽离,对上江易知带着些小心的眼神。
他眨眨眼,把心头的酸涩撇去:“想去就去呗……又不是没有一起去过。”
下午两点,两人收拾完出门,江易知开车带林谦树前往苏珊的临时诊室。
时间将近过年,沿街的店铺挂了些年味十足的装饰,红红火火显得热闹极了。林谦树透过车窗往外望,兴奋地对江易知说:“阿江,回来的时候买两幅对联回家吧?一幅贴我们的门边,另一幅贴小行的门边。”从前他企图往自己卧室门边贴对联,总被明娟以品味太俗拒绝,好不容易有了另一间明娟管不着的卧室,他当然是希望能满足一下小时候的愿望。
江易知:“好。”他停顿几秒,故作不经意道:“你自己贴?”
“当然了。”林谦树理所当然道,“自己挑的当然要自己贴才香。”
江易知弯了弯唇:“好,回来就买。”
苏珊来南陵是受南陵大学心理学院的邀请,并非专为林谦树而来。两人到的时候,正好遇上苏珊把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女人从门里送出来。
目送着女人离去,苏珊微笑着转身对林谦树说:“下午好,林,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谦树笑道:“还不错。”
苏珊又冲林谦树身旁的江易知眨眨眼:“你呢?”
江易知:“嗯。”
“过得不错就好。”苏珊笑着推开了诊室的门,“抱歉,你们可能要暂时分离两个小时。”
诊室被布置得温馨可爱,让人一看就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林谦树找到自己常坐的沙发椅躺下,闭眼聆听汩汩流淌的舒缓交响乐。
***
林谦树感觉自己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一直跑到浑身肌肉酸痛,汗流浃背才停下来。
他抬手擦汗,却发现手上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展开仔细读完,才发觉这居然是一张GRE考试的成绩单。考试时间是去年九月份,只在自己失忆前半个月。
林谦树想起来了。
他为什么会开车撞到猪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那天早上拿到了自己的GRE成绩单。
比起这次模拟考的一步之遥,九月的正式考试成绩低得像是裸考出来的分数,可明明一整个暑假,林谦树哪儿也没去,专心致志地关在房间里跟着江易知学了两个月。
努力和收获不成正比,辛苦跋涉看不到前路,喜欢的人耀眼璀璨可能要越飞越远……每一件事都是一座压在林谦树心头的大山,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在拖累他……”
“你需要他,但是他不需要你啊……”
“什么事都跟着他一起做,你有没有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声音嘈杂,林谦树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伸出手捂住耳朵,声音又透过指缝钻进耳膜。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他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感觉眼前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晦暗,像是有一朵乌云正移动过来,缓缓经过他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