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二)

段移最近在家闲出屁了。

他之前想了个给盛云泽求婚的办法,但是目前卡在了一个至关紧要的地方:他不知道盛云泽手指的尺寸。

求婚肯定要戒指的,段移那天都绕到了珠宝店了——小段妈一个朋友在国内开的私人定制店,其实跟所有珠宝店的原料都差不多,但走的就是靠小众和品牌的路线,挂个牌子比外面贵十倍。

最近段韶行代言了这个牌子,价格又被炒上去一倍,还加了个很罗曼蒂克的概念,什么男人一生只能订制一次的戒指……

段移那天跑到珠宝店看了半天,想给盛云泽买最大钻石的。

但考虑到盛云泽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大钻戒,很可能在他求婚的时候冷漠的拒绝他,于是挑选了一对素戒。

人家问他要什么尺寸,自己的知道,老公的不知道。

段移就尴尬的从店里走出来。

“别爬。”段移把盛夕从画架边上给抱开,教育道:“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要跟我进来画画就不准玩儿颜料,要不然我就让王阿姨把你抱出去。”

王阿姨是他们家固定的保姆,是段家司机的小姨子,一个很温和的中年妇女,慈眉善目的。

盛夕正好是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一天到晚连爬带走的,恨不得把家里走个遍。

他手里拿着一支段移的画笔,蘸了一点儿蓝色颜料,在段移的白衬衫上乱涂乱画,墙上也被他涂的到处都是。

每一次涂出一点颜色来,他都要尖叫一声,然后示意段移看他画的东西。

段移敷衍的点点头,觉得这面墙再被他儿子画下去就要重新糊墙了,于是跟王阿姨打了个招呼,一看已经十二点,就把盛夕抱回去睡觉。

盛明这个当哥哥的,果然从小就要比盛夕懂事一点。

盛夕像个好动症小孩儿,相比之下,盛明更安静乖巧,不争不抢的,性格跟盛云泽有点儿像,懂事。

王阿姨把双胞胎抱去睡觉,段移在婴儿房把他俩哄睡了,坐在客厅里看到王阿姨,忽然来了灵感,对王阿姨招招手。

“阿姨,你过来一下,现在忙吗?”

王阿姨刚拖完地,家里被她打扫的一尘不染,笑着道:“没事儿,怎么了?”

段移拍拍沙发,让王阿姨坐他身边,用一种很真诚的态度询问:“我就想问问,就是、就是你怎么跟叔叔在一起的啊?”

王阿姨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没想到段移让她坐下问得是这些问题。

“我们那时候穷,能有什么呀,就爸妈介绍的,相处了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

段移好奇心旺盛,问道:“没有求婚吗?”

王阿姨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了:“我们那时候不流行这个,怎么了?你是要跟盛先生……”

段移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他没看到的是,王阿姨的脸色微微有点儿僵硬,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王阿姨说:“而且求婚也应该是盛先生主动嘛……”

段移浑然不觉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在这个过来人严重暴露的一塌糊涂,有点儿抱怨的说:“他根本不记这个事儿吧,忙死他了,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干嘛。”

听说是最近院里有个项目特别急,盛云泽又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忙的要死,每天都一两点钟才到家。

段移挺心疼他的,一天两天就算了,怎么天天都这么晚。

他每天都在客厅等盛云泽,跟盛云泽一起睡了很多年,对方要是不在他身边睡,他睡不着。

盛云泽每晚回来看到他的时候也挺愧疚的,难得有几分温柔,亲了一下他的脸,跟他保证:“很快就会好的。”

——都快一个月了。

神仙也扛不住天天一两点睡啊。

而且盛云泽一忙,段移就不好意思约他出来吃饭了。

他连个私人时间都没有,怎么求婚?

可把段移给愁坏了。

王阿姨说:“而且求婚和结婚都是大事,不如你先想好具体的流程,然后再问问盛先生是怎么想的?”

段移撑着下巴:“我要想什么啊?”

王阿姨:“在哪儿结婚啊,酒店啊,礼服喜欢什么样的啊,还有伴郎啊……”

越说,段移的表情越懵逼。

王阿姨问道:“小段啊,你该不是什么都没想过吧?”

这是必然的。

段移的脑袋向来都是缺根筋而且智商永远欠费中。

要他一下子思考这么多问题,非常难为他。

段移狡辩:“我也是第一次结婚,稍微有些不熟练。”

王阿姨想起盛云泽交代的事情,于是不动声色地开口:“可以问问朋友啊。”

“哦,所以你就来问我了。”蒋望舒放下手中的咖啡:“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对结婚经验很丰富的人士吗?”

段移把插在橙汁里的吸管咬在嘴里,嚼嚼嚼,把吸管嚼的扁扁的:“因为我要给盛云泽一个惊喜,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我最信得过的自己人了,我跟你商量,你可千万不要跟盛云泽说。到时候哥一定给他一个此生难忘的求婚现场!”

蒋望舒不知道怎么的,听了这句话之后,默默地、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是、是吗,那是肯定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啊,铁哥们!”

段移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开口:“那你说我应该怎么骗盛云泽跟我一起去量他的戒指尺寸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婚礼,也不知道他想要谁来当伴郎,我怎么觉得这人好像没什么朋友?”

蒋望舒:“你怎么老想他,你自己喜欢什么啊?”

段移愣了一下:“我好像没什么喜欢的。”

——他说没什么喜欢的。

蒋望舒往微信里输入了一句话:正是跟盛云泽的聊天框。

那边回复了一个:继续问。

“他肯定第一个来问你。”

一个礼拜前,盛云泽找到了蒋望舒,请他来家中小坐片刻,坐下来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段移觉得你是他最好的闺蜜,肯定不会背叛他。”

“纠正一下,姐夫,请用‘兄弟’二字。”蒋望舒义正言辞的开口:“那你怎么觉得我会帮你啊?”

盛云泽:“事成之后。”

他比了个数字。

蒋望舒“嘿嘿”一笑:“不用这么见外。”他加了一条:“我要当盛明跟盛夕的干爹。”

盛云泽:……

盛明跟盛夕在床上爬来爬去的,盛云泽抱起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蒋望舒:“叫干妈。”

蒋望舒:……

回忆戛然而止,蒋望舒看着段移婴儿肥的脸,心中感慨:我该说盛云泽是太了解段移了,还是段移这个人太好猜了呢,还真的来找他了!

顺便,他内心无语极了,内心腹诽:我招谁惹谁了,我上辈子倒霉这辈子摊上你们夫妻俩,把哥当工具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段移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其实我觉得我求婚的时候应该在一个比较浪漫的地方,最好是有很多人的,但是我怕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你觉得游乐场怎么样?”

“有点儿土。”蒋望舒继续打听:“你又没有喜欢的礼服?”

段移:“我穿什么都行,求婚穿这么隆重干嘛?我觉得西装就好,白西装怎么样,我穿白色的,盛云泽穿黑色的?”

蒋望舒:“求婚之后总要结婚吧,你结婚没什么喜好吗?伴郎选谁——那肯定是有我的,喜欢人多还是人少,中式还是西式,教堂还是酒店?”

段移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最后干脆不想了:“我只要跟盛云泽结婚就好了,不管是在酒店还是教堂都行。”

蒋望舒吐槽:“你还真不挑。”

他把这句话原木原样发给盛云泽。

盛云泽明显暗爽了好久,连表情都温柔不少,被导师看见,导师笑笑:“最近迟到早退的,都在忙结婚的事情啊?”

“嗯。”盛云泽点了下头:“还好最近院里没什么忙的。”

导师继续笑:“为了骗你家里那位,上回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可是临时编了一个理由,才让他相信的,你结婚要是不请我,你就是说不过去。”

盛云泽:“一定的。”

导师犹豫了一下,开口:“不过你求婚和结婚都瞒着他想给一个惊醒,就不怕他也想跟你求婚吗?”

盛云泽:“不会。”

段移会跟他求婚吗?

这个问题盛云泽也想过。

万一到时候两个人求婚撞一块儿了怎么办,对着磕头吗?直接省掉了一拜天地?

他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滑稽好笑了,不过转念一想,段移这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吧。

总之就是——盛云泽在心里很有底气的想:不会。

……的吧。

不能。

至少不应该。

不过,就算是有,盛云泽也无所谓。

他从来都是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而全球唯一知道段移有求婚念头的两个人——

一个王阿姨:觉得此事没什么要紧的,所以没跟盛云泽讲,反正她的任务就是套一下段移的话,然后想办法骗段移注意一下皮肤什么的保养,毕竟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肯定要用高清摄像机记下来,段移如果脸上长痘痘了,他肯定要后悔好久。

一个是蒋望舒:被夫夫俩当工具人无情使用之,心里产生了邪恶的念头,准备就是不告诉盛云泽,到时候就等着他俩互相下跪磕头。

“哎。”段移叹了口气:“我真不应该来问你,你什么主意都不给我出,你还问我想要什么,这是我想要什么问题的事情吗?我想要什么我不能知道吗?我现在要知道盛云泽要什么!”

蒋望舒:“那你偷偷问他不就好了。”

段移:“我怕他发现嘛……”

他付了钱,开口:“懒得跟你说,我走了。”

推开咖啡店的门,蒋望舒忽然身体往后靠,凳子的前腿离开了地面,他问道:“哎!宝,我确认一下,你是喜欢白色西装吧?”

段移远远地回了一个:“啊!”

目前获得可公开信息:老婆喜欢白西装。

-

“求婚啊?”谢星阑腿一翘,把墨镜往下一拉:“问我就对了。”

段移离开咖啡厅之后,在路上碰到从超市里买菜回来的谢星阑。

巧也是巧,这位谢星阑——段移跟他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两人都因为早恋被老何双双抓到国旗下检讨。

谢星阑当年读高二,是段移的学弟。

他跟他男朋友夏衾两人一到法定结婚年纪就火速领证结婚,到现在才大四实习。

谢星阑自己读的是金融,之前给几个大户做过操盘手,年纪轻轻在业内就有点儿名气了,不过因为年纪太小了,还缺少一些经验,所以时而有钱时而破产,大部分时间破产,当软饭男,被老婆养,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他老婆夏衾是个美人胚子,听说是去了电影学院,还没毕业就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年轻演员了,去年演了个大男主起点玄幻仙侠剧,红的炙手可热,签到了段韶行的工作室下面,段移他哥正在全心全意的捧这位小美人。

段移也因此跟谢星阑重新认识起来,后来发现他俩还住一个小区,有时候下楼遛狗就能看见谢星阑买菜,顺带买搓衣板,家庭地位肉眼可见的低下。

听到谢星阑信誓旦旦的语气,段移瞬间谦虚不少:“我就知道这事儿来请教你准没错,您是谁啊,在我们二中就一个传说,七进七出政教处,除了你没谁了。”

“过誉,过誉。”谢星阑谦虚起来:“跟学长当年和校花全校广播公开出柜的事迹比起来,我算不了什么。”

段移:“废话少说,你当时怎么跟夏衾求婚的啊?”

段移是知道夏衾的。

高中的时候有一点印象,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对方浑身带刺,冷的像个行走的制冰机。

后来出道之后也是走寡言少语的盐系路线,妥妥的冰山美人,对粉丝也属于那种不爱搭理的,关键人家粉丝就吃这一套。

段移越想越觉得来找谢星阑是一个正确的对策,盛云泽谁啊——盛云泽说自己是高岭之花第一,就没有第二了好吗。

顿时,他看谢星阑的眼神就变了。

谢星阑把菜一放,先请段移来家里坐坐,主要是夏衾今天晚上没通告,要回来吃饭,他下午就在家洗菜做饭。

去年过年的时候段移跟盛云泽他们来谢星阑家里串过门,两家还算熟悉,段移一进去,他家的博美犬就往段移身上扑,谢星阑把他家狗赶到阳台上去,给段移倒了杯水让他先坐。

然后一边洗菜一边就说:“你也知道夏衾这个人,喜欢什么是死也不说的,我不问他能憋一辈子,忍者神龟都没这么能忍,所以对付这种脸皮薄的冰山美人,就是要让他没有后路可言。”

段移看着他洗菜切菜手法高超,一看就是行家了。

谢星阑拿着锅铲,段移认真请教:“你当时怎么求婚的啊?夏衾怎么答应你的?”

“我在京杭大运河那条桥上求婚的。”谢星阑指挥他:“帮我拿下盐。”

段移有求于人,此刻伏低做小:“京杭大运河?怎么选这儿啊?”

谢星阑:“我就站那桥上求婚,我说夏衾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从桥上跳下去,他一心软,总不能看着我死了之后自己后半辈子守寡吧,没办法了,只能咬牙切齿先答应我。”

段移“唰”的一下把盐罐子都到锅里了。

“哎卧槽,你干嘛呢!”

段移面无表情:“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谢星阑把盐罐子铲出来,不经意道:“你没必要跟盛云泽求婚啊,你等他来找你求婚不就好了。”

“——就这么说。”

五天前,盛云泽偶遇了在小区楼下遛狗的谢星阑,他慢条斯理:“如果他打算找你商量怎么跟我求婚的事情,你就打消他的念头。”

谢星阑挺意外的:“真要这么说?你怎么知道段移会来找我啊?”

盛云泽露出了一个“我还能不知道他?”的得意表情,让谢星阑瞬间觉得自己被强行喂了狗粮。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猜的,两家都认识,段移还固执的认为夏衾是一朵高岭之花20

如果他老婆想要找人商量怎么跟自己求婚,多半就会找谢星阑。

于是,盛云泽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跟谢星阑打声招呼。

此时,谢星阑唏嘘片刻,心想段移他相好这未卜先知的能力真是绝了,算无遗策啊?

不愧是中科院里面混的狠角色,智商就是比普通人高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