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呀,”王丽丽笑着说,“我们老板说了,主要是支持唐教授的项目,送个人情罢了。”
她们你来我往地说着话,李月驰已经上前几步,驻足于四只并列放置的纸箱旁边。纸箱上写着:纤维支气管镜
李月驰认识这种东西,他爸做洗肺手术时用过。那是九年前的事了,当时他爸的尘肺还没那么严重,足以支撑一场洗肺手术,虽然价格昂贵,但医生劝他们说,能做就做吧。后来他爸的肺病逐渐恶化,就连洗肺手术都做不了了。
现在回想起来,医生那句“能做就做吧”,语气其实是悲悯的。
李月驰盯着四只纸箱,出神地想,不知它们会被送到哪家医院,给哪个病人使用?他有点想拍一张纸箱的照片,用彩信发给唐蘅。他现在用的是唐蘅的旧手机——唐蘅去北京前换了新的,执意要把旧的给他用,其实一点也不旧,并且拍照非常清晰。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想告诉唐蘅,以前我见我爸用过这东西。李月驰觉得,也许自己的确有点想家,也的确有点想唐蘅,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唐蘅不在身边,忽然就变得矫情了,很容易思念他。
“ok,就这样吧,”仓库另一端传来王丽丽的声音,“小李,咱们回去啦!”
李月驰走过去,看见王丽丽和田小沁已经签好了清单,便问:“我也要签字吗?”
王丽丽摆摆手:“没事儿,你俩有一个人签了就行!”
第二天上午,捐赠仪式在大悟县人民医院举行。唐教授由于教学工作的安排,无法亲临现场,提前录好了视频。现场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下午,李月驰和田小沁返回武汉。唐教授说这次出差辛苦你们了,非常大方地掏出五百块钱,叫他们出去聚餐。田小沁怯生生地说,老师,我们自己有钱,不用您破费。唐教授直接把钱塞进她手里,豪爽道,跟老师还客气什么?
最后他们去了学校旁边的川菜馆,同去的还有徐蓉和另一位研三师姐。吃完饭,徐蓉说要去找她男朋友,打车走了。李月驰、田小沁和师姐一起走回学校。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讲话,李月驰低着头和唐蘅发短信,唐蘅又在喊累,语气仿佛撒娇。
到了分别的地方,李月驰听见师姐对田小沁说:“要不你换个发型吧,我觉得你剪短发会更好看。”
田小沁像是愣了一下:“啊,是吗?”
“东门那边有一家‘萱萱造型’,很便宜的,”师姐摸了摸田小沁的辫子,若有所思道,“你可以去试试。”
很久很久之后,每当李月驰回想起这个画面,都有一种针扎般细密的恐惧感。
又过两天,唐蘅回来了。
他这次去北京待了半个多月,人明显瘦了,李月驰搂住他的时候,觉得臂弯空落落的。唐蘅没骨头似的靠在李月驰身上,强词夺理说:“那是你太久没抱我了。”
他的头发已经染回纯黑色,“林浪说我的定位是清纯男大学生,”唐蘅无奈道,“非给我染回黑的,是不是显得很呆?”
“不,很好看。”李月驰用食指轻轻绕着他的长发,他的发质似乎比之前更柔软了,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护理。
他们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武汉热得很快,唐蘅开了空调,裹着棉被,一手攥着李月驰的手,一手举着手机。
“哎大伯我今晚真的不来了,”唐蘅装模作样地说,“太忙了呀,今晚还有工作……就是做音乐那些,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嗯嗯,明天过来吃饭,拜拜!”他挂掉电话,眉飞色舞地看着李月驰:“咱们今晚吃什么?”
李月驰忍不住摸了摸他弯起的嘴角:“你想吃什么?”
“北京有个连锁餐厅叫西贝莜面村,西北菜,我不知道武汉……”唐蘅话没说完,顿住了,想起什么似的,“咱们去吃小民大排档吧。”
“不吃西北菜?”
“武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