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自己在这样的空白里站了多久,似乎直到日落时分,才听见给自己的判决。
岑卯即将接受最短刑期三年的特殊监禁,这是这个国家最彻底与残酷的囚禁。他会被剥夺全部的感官,进入真正封闭的世界。
晏繁告诉过他,宋宁也警告过他。而岑卯觉得,这真的不怎么可怕,他受过那么多伤,其实也是怕痛的。或许,这样的刑罚只是对他过去忍耐的所有疼痛的补偿。
而岑卯可以在这片漫长的空白之中,好好温习那人留给他的记忆,直到麻木,或是清醒。
岑卯手上戴着冰冷的银色镣铐,被人带着走出黄昏时的法庭。
他好像听见宋宁的声音,男人叫他的名字,说他们会等他回来。
他还似乎听见晏繁转达了岑辛的问题,说如果出狱后,谢争来找他,岑卯要怎么办。
岑卯觉得,这可以是他走进空白的长梦之前最后留下的话,或许是个很好的兆头。
他想了一会儿,告诉晏繁,只要他来,我就跟他走。
岑卯并不知道小九还会不会来。如果岑卯足够能忍耐,那个日子也要在三年之后到来。而少年现在十九岁,三年之后,他可能已经拥有了新的生活,忘记了答应过岑卯什么。岑卯的公寓只租了两年,到时候,他们的家或许也不在了。
岑卯不想太贪心,却又记得自己攥住的光。
他没有松开手,就这样被人用黑色的头套罩住,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像听一曲细小压抑的前奏,走进一条很长的回廊。
他像是被人带进一个房间,在一张很窄的床上躺下,然后有人走进来,摘掉他的头套,握住他微凉的手腕,告诉他每天会有固定的让他清醒的时间。如果要在其他时段中断特殊监禁,可以按旁边的一个按钮。
岑卯点点头,却很想把那个按钮的位置忘了。他不想停下,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度过这场即将降临的让人着急的梦。
液体沿着针管推进他的血液中时,岑卯的眼前现出一片苍茫的白,耳边渐渐响起细小的长鸣。
而岑卯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就算他失去视觉,眼前也还是会有黑与白,像深海的潮或长街的雪淹没他的视野。就算他失去听觉,世界也不一定是安静的。那道细小的鸣响会伴随他的梦境,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自己还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而就算岑卯被剥夺了所有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也还能记得另一个人的形容气味,吻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