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书垂下眼睫,他的手腕一僵,他已经厌恶他的碰触,手里的红皮本已经换了颜色,就像那个他爱过的少年,好似也远去在了某个地方。
那一晚的风波过去,裴煜差点整垮韩家的事也瞒不住了,知道裴煜做了这么多错事,裴家所有人几乎都再也开不了口挽留温南书,裴老爷子更是让裴煜每晚都跪在大厅里反省。
裴琢也在,他今天特意从公司过来陪裴煜签字离婚,就是有前车之鉴,怕裴煜再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他看着裴煜去抓温南书的手,一下警惕地拽住裴煜的胳膊:“裴煜,你够了!”
裴煜疼得身形一紧,这几天他已经叫裴老爷子打的从后背到胳膊都被一块好肉,布料摩擦都痛,裴琢似乎也想起了,箍着的手指又忍不住松了些。
裴煜红了眼圈,可他却也放手了,他放开了温南书的手,温南书没再说话,脚步迈开,下了台阶搭乘一辆计程车走了。
裴琢在一旁,看着温南书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忍长长叹息,谁也没想到当初这个少年来裴家的时候能和裴煜走到结婚这一步,更也谁也没想到是,他们最后竟然会到此境地。
“…走吧裴煜,去医院,给你上药。”
雨滴飘的很小很细,裴煜看着温南书离开,他明明瘦了那么多,可背影却还是让人觉得柔和干净,那种柔和与平静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甚至能给人带来一种假象,——就像从前,你只以为他只要走那么一小会,他的心那么软,从不会忍心真的丢下你一个人。
裴煜心口痛的无法忍耐,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丝丝的抽光了,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眉间越发痛苦了:“…他会不会很疼…,”
裴琢对裴煜没来由的话不解,却看见裴煜愈发崩溃了,他紧紧抓紧了裴琢的手腕,声音哽咽:“手术的那天…,他不是个怕疼的人,可他那天给我打电话了,他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裴煜缓缓下滑,连裴琢也无法支撑起他,裴煜实在撑不住坐在了台阶上,裤腿溅上了台阶上的雨水,眼底尽是幡然回望后绞痛的痛楚:
“二叔,魏思言说的对,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一个我,可我却不在他身边,还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
他该怎么办呢,他该做什么弥补才能让那个人回来呢,他从前他总想着温南书会一直他身边的,温南书看向他的目光总是温柔爱恋,一直在这三个字好似被在那双眼眸里,变得没有时间期限。
他在那双目光里肆意妄为,他好像渐渐忽略了,那个人是把他自己全部的暖都掏给他了,才养成了他的有恃无恐,他不在,那个人会不会冷的无法入眠?
裴琢看着裴煜这幅样子又痛又急,要伸手拽他:“起来!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妄作胡为!你就是被温南书宠坏了!现在他走了,没人惯着你的脾气!”
裴煜难掩疼痛的眼眸落进了冷雨,可他茫然一愣,突然被裴琢的话怔住,他的脸色猛然一变,急忙站起来朝跑下阶梯:
“……对,我不能让他走!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裴琢被倏然发疯的裴煜吓了一跳,一个没注意已经拦不住,裴煜往温南书计程车的方向追,裴琢急忙下去拦住他,顾不得雨,可远去了柏油道上哪里还有计程车的影子。
“裴煜!!温南书已经走了!你们离婚了!你又跟我发什么疯!!”
裴煜被裴琢拦抱着,衬衫全乱了,他一连挨了好几日的责打又跪了好几夜,体力上挣脱不了,裴煜的视线渐渐模糊:“…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他妈认错不行吗…!裴琢,你快去帮我把他找回来!温南书走了就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你不能让他走!!”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错了事就要付代价!人是你自己逼走的!这么多年你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没人应该给你擦屁股!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疯!”
火极的裴琢骂着裴煜,裴煜胸腔被裴琢话里的刀刃塞满,冲撞的他快要爆炸,温南书真的走了,温南书不见了,是他亲手把他推走的,他让他流了那么多血,他让温南书失望绝望,是他刚才放手了,他怎么能放手呢!
裴煜五指紧紧抓着裴琢拦住他的胳膊,像抓着最后的浮萍,埋头在颤动中落下泪来:“…二叔,我不能让温南书走,我知道他,我犯错、我让他伤心,可他从来没丢下过我……!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你把他找回来,把他还给我……!”
分离是个让人抵触的过程,它在人走的时像在你心里静静地削去了一块,直到背影消失时才发现,鲜血已经淌了满手,疼痛撕心裂肺。
何寄留在门口立洲华庭的钥匙温南书始终没有拿走,他收拾好行李就去了小米那里接回了不及格和没毕业,谢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不及格和没毕业都很乖啦,不麻烦的。”小米看温南书拖着一个行李箱,问他这是要去哪儿,温南书说:“准备换个地方住。”
说话时的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又有些解脱。
这场离婚对他来说,就像是那晚从裴家下山的路,他已经在这场风雪里走了太久,眉间都结了冰,手指和心脏也冻僵了,而在终点处,他终于看见了伫立在雪中的站牌,他不敢回头,他上了车,离开了那个人。
在地铁上,他给魏思言发了个短信,说搬家了,搬到哪等安顿好再跟他说。
他在之前想要找工作的时候,就在网上看过要租的房子,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温南书看着银行卡的余额,K城几个繁华区的房子他租不起,但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他手里的钱还是能应付一阵的。
魏思言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温南书说不用,他东西少。
他确实东西很少,从小他就没什么是自己的东西,在姑妈家所有东西都是弟弟的,在福利院连毛巾都是公用的,他攒了很久才买的心爱的钢笔也会被别人拿去借用,久而久之,好像就不再刻意去苛求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