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面对不断爆出的儿童性侵案件,我们除了发泄对施暴者的不满和愤恨之外,更要反思儿童性侵案发生的背后原因。”
“根据统计显示,儿童性侵案中熟人作案的比例高达85.78%,犯罪嫌疑人利用自己熟人的身份,更容易接近受害者并取得信任,再加上父母也不会轻易质疑,导致性侵案更容易发生。”
“近来频发的性侵案中,作案熟人往往是受害儿童的亲属,教师......”
车载电台刚播送完一起社会新闻,此刻到了总结陈词的阶段。
事发于前几日,某个幼儿园的男童遭到教师猥亵,下体出现了程度不明的撕裂,幸而男童的家人及时察觉,并且立即报了警,目前双方正在交涉当中,处理结果尚未公布。
主持人口齿伶俐,陈词滥调讲得条理分明,最后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谴责和愤慨,既不显得冷漠,又维持了体面和稳重,业务能力相当出色。
可宋琏之听着却觉得伪善。
这些没有经历过灾厄的幸运儿,忘性大,耐性又少得可怜,他们的共情能力实在有限,一旦事件陷入胶着,偃旗息鼓的人永远占压倒性的大多数,他们逞够了口头正义,便识时达务地赶向下一场祸事,继续把悲天悯人挂在嘴边。
而那些痛苦的画面却要刻在受害者的脑海里,被重温,被垂询,被存储在某个角落,然后某天蛰伏而出,将他们抛落下情绪的高峰,看他们无助崩溃地匍匐于地,拼命捡起碎片往残破的身上拼,周而复始,无尽折磨。
车窗贴了层深色的遮阳膜,光线难以穿透,宋琏之慢慢倾斜身体,将脑袋抵在车窗上,汲取一点阳光炙烤出的热度。
他抱着手臂,打了一个微弱的寒颤。
下一刻,一只大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轻巧地将他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宋琏之反应不及,后背撞上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
“别磕坏脑袋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骆阑笙调整好坐姿,示意他往自己肩上靠,“离福利院还有段路。”
“累了就先睡一会,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宋琏之敛神定息,缓缓抱住男人的腰,把脑袋搭在他肩窝,用脸轻蹭一下。
“骆阑笙,我冷。”
闻言,骆阑笙果然搂紧了他,又吩咐司机调高了空调温度。
“等我一下。”
男人抽出胳膊,不知从车内何处拽出一条薄毯,单手抖开后盖到他身上,再重新将他抱进怀里。
“还冷吗?”
宋琏之摇了摇头,与他挨紧了一些,像只昏昏欲睡的树袋鼠。
“那睡吧。”骆阑笙拨开他额头的碎发,柔声说道。
毛茸茸的墙里,是绝对的安全与牢靠,他依偎着他的暖源,骨缝渗出的寒意被渐渐压制下来。
宋琏之把脸贴上他的胸口,任心跳声震透耳膜,慢慢垂下了眼帘。
九岁那年的夏天,宋琏之做了一场横贯他整个少年期的噩梦。
那时候,宋柏丰正兴致高涨地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重金聘请了不少名师为他单独授课。
他的奥数老师就是其中一员。
那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其貌不扬,进了宋家大门便缩手缩脚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
宋柏丰把他引见给了新来的老师,交代两句后就出门去了公司。
宋琏之礼貌地向对方微一躬身,直起腰来时撞上了那人来不及收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