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没有盼头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街上就开始响鞭炮了,那是有人家在请客。这个时候请客的,十家就有九家是考大学的请客。

有人请客,就有人做客,我家生意也会稍微变得好一些。我给人洗洗车,碰到有坏车的,给人拆一拆,虽然还不会修,但总是从拆卸开始。

我们同学之间也陆续有收到通知书的请客,三天两头有同学来我家借宿。我要照顾家里的生意走不开,不能和他们一起去走家串巷地吃大餐,他们也都表示理解。

我的通知书送到时,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那时候,我正蹲在我爸身边,看他拆一辆电动车。邮局送信的来我家,说是报喜。我还按照我家这边的惯例,给了一个五块钱的红包。

我没有拆开,拿到楼上后,直接扔在了书桌上,然后回来继续看我爸拆电动车。他问我:“真不读了?”

我说:“一个二本,读了也没用,还不如学修车挣点钱实在。”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蔡景给我打过几个电话,再次提了学费的事。他是真的很想我去上学啊,真是个笨蛋,连我爸都不希望我去。

我站在学校门口当街的布告墙上,看着粉刷得洁白的墙壁,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各个学校和录取的学生名字。我的名字和蔡景的名字在同一所学校下,同一个框里,相互紧挨着。

我把那一块拉近拍了一张特写,给他发过去。然后跟他说:“小景,我们一起去北京上学吧。”

我没有用问号,这不是问句。他在那边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我了。

有录取通知书,可以买半价的火车票。我们没有坐高铁,坐的是夜间的一趟普通列车,夕发朝至,要一晚上才能到北京。

大概是上学季,同个车厢有好些都是学生。车厢里气氛年轻又热闹,大家脸上都是朝气蓬勃喜气洋洋的。坐我们对面的,是一个父亲送女儿去上学。女孩儿长得很可爱,性格也活泼,问我是不是也是去北京读书。

我说:“是啊。你也是啊?”

女孩跟我们不是一个学校,但都是大一新生。我跟他说,我跟蔡景是同学,考了同一个学校,结伴去报道,没有要大人送。

她好像很感动,说:“真好啊。我们同学去北京念书的不多。像你们这样能去同一所学校的就更少了。”

我跟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别光着羡慕。我们高中已经同学三年,现在又要再同学四年,希望这家伙将来不要对我相看两相厌。”

女孩儿捂嘴笑了,说:“你是在说七年之痒吗?同学之间不会的啦,真的很让人羡慕呢,我之前有个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

女孩儿要跟我们分享她的故事,她父亲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就是全程很慈祥地看着女儿,也看看我们,好像很乐意看着女儿初次离家,去学着跟陌生人打交道。

妈的,我觉得蔡景看我,也是这表情。那慈祥的,估计都忘了当初是怎么把我压在身下的。

到半夜的时候,车厢灯暗了下来,也安静了一些,只剩下一些人很小声地说话。女孩儿和她父亲都犯困了,在对面躺在椅背上瞌睡。车厢开着空调有些凉,我在身上盖了一件外套,藏在底下牵着蔡景的手。我把头倚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在黑暗里疾驰往后的影子,听着火车轰隆隆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和蔡景一起去上学,心情却说不上激动。我回头来看着昏暗的车厢,正好跟蔡景的视线碰上。我手上拉了他一下,让他斜过来,躺在我的身上。

他朝我笑了一下,倒没有别扭,真的躺了过来。我摸摸他的手,比以前都粗糙了。这几个月,他可能已经在很辛苦地干活了。我低声跟他说:“小景,我好想你唱歌给我听啊。”

他问:“你想听什么?”

我想了想,说:“我想听‘今天’。可是唱歌会吵到别人。”

他把手机打开,划了划,插上耳机要给我戴上。我说:“不,不是听刘德华唱,我想听你唱。”

他把耳机塞到我耳朵里说:“是我唱的。”

哎呀,他还会这个!原来他手机里有唱歌软件,可以唱完了录下来的,还能合上伴奏。我耳朵里听着他唱的歌,看着他的脸近在眼前,唇也近在眼前。

好想亲他啊!

我觉得他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望着我的唇,眼睛一眨不眨的。我的唇有点麻,好像他真的亲了上来似的。我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就看到他的嘴唇也动了动,喉结也跟着动了动。我觉得有些口渴了,咬了咬唇。他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的耳机拿下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撩我。”

我哪有!明明是你在撩我!

我不看他了,往旁边歪一歪躺在车窗上,把他拉过来躺在我的身上,准备睡觉了。车厢轰隆隆的,还不断摇晃,自然睡不安稳,我基本上隔一小会儿就会醒一次。后来我睡了很长一觉,再醒过来时,发现我正躺在座位上,枕着蔡景的大腿睡着,车厢已经亮了。

“咦,天亮了?”我做起来,抹了抹脸,还好没有口水把他的裤子弄脏。他动了动腿,然后“嘶”了一声,对面的女孩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