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周景辞睡得不算安稳,后半夜还发起烧来。
魏骁心有不忍,唤他起来喝了两次退烧药,又为他添了床被子。
早晨,周景辞醒来时,魏骁正歪在椅子上呵睡。
他浑身酸痛,嗓子也干痒地说不出话来,身上时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没打搅魏骁的好梦,心中一片凄凄悲悲,挣扎着起了床。
洗漱后,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神色中,尽是迷茫。
以往的日子里,周景辞总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魏骁这个人的,了解他的野心,明白他的骄傲,更知晓他的温柔。
可经历了魏骁的这番失忆后,周景辞却渐渐不那么觉得了。
魏骁从来都是残忍而冷酷的,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他只是为了迎合周景辞,刻意的收敛了自己的品行。他更不是个温柔之人,暴戾恣睢才是刻进了他骨子里的名片。魏骁往日表现出的那些缱绻柔情,一半是源自周景辞的“驯养”,一半则是刻意戴上的面具。
这个残忍冷漠的魏骁从来不曾改变过,他只是被藏了起来。现下,魏骁终于揭开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周景辞默默地想着,自己竟一直看错了他。
周景辞百转回肠。理性上,他已经看透了魏骁这个人,感情上却仍是放不下。放不下过去的那些快活与幸福,更忘不掉魏骁亲手为他编织的整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是涂着一层又一层的颜料、包着一张又一张的壁纸的,周景辞却依然爱着这个世界中的一切。
他爱魏骁。
可魏骁却不再爱他了。
或者说,那个爱着他的魏骁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一时不知该感谢命运的仁慈,还是怨憎它的捉弄。冥冥之中,魏骁跨越了山水回到他身侧,可魏骁却不再是他的魏骁了。
周景辞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又或许这种坚持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日子越久,他越是觉得自己可笑。
他在感情中,本来就是个迟缓愚钝的人,谨小慎微,杯弓蛇影,能与这个陌生的魏骁走到今天,已然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心力。
他坚持不下去了。
魏骁是中午醒来的,他一边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玩switch,一边时不时地忍不住朝花园里看。
他没办法再爱周景辞了,可仍是心疼着这个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能有多么在乎周景辞,在乎到哪怕被背叛,哪怕失了记忆,哪怕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依然记得他的姓氏。
周景辞回到客厅,魏骁便不敢再玩游戏了,他将switch扣在桌子上,盯着周景辞脸上寡淡的表情,“你……你感觉怎么样?还烧么?”
周景辞缓缓地喘了一会儿气,徐徐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顿了顿,哑着嗓子继续道,“我会把跟易购相关的东西都讲给你听,等到你能担当起一千多名员工的职责了,等到你能理智的面对自己的公司了,我会把自己在易购所有的股权都转让给你。”
“等到那时,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吧。”
周景辞一脸落寞地垂下头去。仿佛单单是说出这席话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沉默了许久,方轻声说,“魏骁,我从来没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金钱地位,如果我贪图这些,当初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说着,周景辞突然笑了一下,目光变得悠长而深邃,声音亦是温柔的,像是穿越了多年的时光,隔着慢慢长河,对那个落魄少年讲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不在乎你能不能为我提供优渥的生活……哪怕你每天什么都不做,哪怕你只是待在家里呼呼大睡……只要你能每天陪在我身边,我都愿意爱你一辈子。”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只要一个魏骁。
只是这后半句,周景辞再也说不出口了······
想到这里,周景辞不禁苦笑,他对魏骁何尝有过什么私心,若说有私心,也只是希望能与魏骁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魏骁的心跳漏了几拍,接着泛起绵绵密密的疼痛来。
周景辞口中说得明明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金钱地位、自由不羁,可他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愉快,只觉得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