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京买,外公说,现在买了怎么办?带火车上人家不烦的慌?多占地方。
外婆嘴咧开,她的声音,像娃娃哭断了气那样,半天没声响。
我大半截子埋土里的人了,怎么不叫我替孩子受这个罪呢?怎么不叫我受这个罪呢?外婆反复问外公,她手背上嶙峋的关节凸起,关节也到了暮年。
外公回答不了她,他一辈子什么事都遭见了,可依旧回答不了。
年轻的时候,脾气直,得罪了人不知道,明明在厂里是技术最硬的,却总被排挤。后来,生了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儿,他那么出众的女儿,被一个连茅厕蛆都不配做的畜生毁了。
即使是那样,他在巨大的痛苦中还想着,得做个守法的公民,他要法律给他做主,法律确实主持了正义,可女儿好不了了。
名声注定要坏,人人都议论他闺女脏了。
最可怕的是,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因为身体原因,打不掉,她在疯狂中要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夫妻俩跪着求她,孩子你别死,你权当为了爹妈留着这口气,将来,一旦生了,就溺死这娃娃。你别死,要死也是这个娃娃死。
也许,就是靠着这个信念,女儿撑到那天。
孩子真的落了地,那么软的一团肉,红红的,皱皱的,会哭,会喘气,有手有脚,头发乌黑,外婆拿着小包被裹她,哭着问外公,怎么溺死这娃娃,怎么溺死这娃娃?
外公也哭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溺死这个娃娃,好好的一条命,怎么溺死她?
可床上的女儿,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在等着父亲母亲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