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这两天,有点不大对劲。
他在家时不时就接到电话,接电话没什么奇怪的,两人只要在家,手机就没有安静过。不是你的响,就是我的响。
一样用的是摩托罗拉翻盖机,音乐铃声都一样,一边一个床头柜,常年插着充电器,江烨还有好几次拿错了电话的,后来林文珺就在手机上贴了一张兔子头贴纸。
他这两天,他打电话有些避着林文珺,时常“嗯嗯”“好好好”“回去见”之类的,都是他平时应酬常说的话。
那就更不该避着人说了,林文珺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问他:“怎么了?工地上的事儿?”
“没什么。”江烨看她一眼,“就是老家村里的大伯,问我过年回不回去。”
这就更奇怪了,不说江烨,江连清都跟他亲哥没什么联系。
也没别的原因,江连清年轻的时候下牛棚,同村人没几个对他手下留情的,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跟他“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要不然那几年,江烨的亲妈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谁也不敢伸手啊,万一一起拎出去斗呢。
几十斤的板子,上面写着“罪状”,挂在脖子上游村。厚道些的,上面用布带绷,就算是布条的,一圈下来也能勒出红印子。
江连清那会儿,用的是铁丝,嵌在后脖子肉上,走完一圈,鲜血淋淋。
从那之后,江连清跟自己的亲兄长绝少往过。
江烨是在村里长到十几岁,那也有二十不联系了,怎么突然打电话。
“找你借钱?”
“嗯。”江烨竟然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合上手机盖儿,假装看新闻,还没话找话,“这国家是真要取消福利分房了啊。”
又召开座谈会了,这都多少场了。
这股风越吹越大,马上就要成真,林文珺记得很清楚,取消福利分房之前,有一波“末班车”,国家单位的夫妻双职工,能分几百块的购房补贴。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上辈子林卫东卖断工龄,冯兰厂里效益不好,工资都发不出来,别说给购房补贴了。
再召开座谈会,说什么拉动经济,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他们也还是没钱买。
江宁和圆圆跟爸爸妈妈一起看新闻,倒不是江宁想看新闻,她们有个寒假作业,每天都要记录一件新闻。
江宁出主意,她们四人小分队,每人记录一个礼拜,互相交换着抄一下,一个寒假的新闻摘抄不都出来了吗?
这个礼拜是江宁负责,她可认真了,拿着本子笔和橡皮,坐在茶几前。
圆圆看见姐姐有本子,她也想要:“妈妈,写字!”
林文珺给她拿了一张画图纸,又给她一支彩色笔,任由她在白纸上涂涂抹抹,画几条线就算“写字”。
“哟,我们圆圆会说的越来越多了嘛。”江烨这么讲。
他这么没话找话,肯定有问题!
江宁记录下了今天的新闻,把本子收起来,开始磕瓜子,这些只有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买,平时好像想不起来吃它。
江宁磕瓜子是这么磕的,她拿个小碟子,把瓜子仁剥出来放在碟子上,然后去洗干净手,一口气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