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晴空万里,一望无垠,幽幽的风穿膛而来,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青草香。
阳光轮廓,光影交错投射在他弧度明朗的侧脸。
男人眉骨挺立,站在山上的草坪上,眺望远方。
跟十几岁的少年无异。
也是这般,穿着浅蓝色的校服,里面是件黑t,露出脚踝,漫不经心地站在学校天台上。
耳机线胡乱纠缠着,他不甚在意,只是听着耳机里熟稔的女嗓用很快的速度念着英语听力。
那时候薄幸月放话说要追他,校园论坛议论纷纷,各路的看热闹的都来了。
知道季云淮平时会来学校天台练英语听力,少女也就跟着站在他旁边。
她叼了根吸管,浅饮了口二厂的气泡水儿,嫩白的胳膊轻飘飘搭在栏杆上。
阳光炽盛,空气里的热意翻滚,雪糕一拿出来就快要融化。
楼下的学生比肩经过,勾肩搭背,也不嫌弃黏腻的汗意。
有一次,她做得更越界,直接拿了根粉笔。
在天台上的墙上,规规矩矩地写——
“季同学,你什么时候能理我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下面才出现一段篆刻锋利的字。
“你出现在我日记里的每一页。”
可能是薄幸月太过引人注目,所有人都以为两人那时候在一起,无非是“高岭之花”挡不住她的攻势,屈服在石榴裙下。
可是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角落是先注意到得她,贪婪地想要拥抱那束光。
兴许是那些回忆都太过美好,一触碰,就会让人产生眼眶泛酸的错觉。
山色空濛,树影晃动摇曳,不一会儿她的头发就被风吹乱了。
所有人撤离后,两人默契地停在原地,各怀心事,都没从原地离开。
薄幸月深吸了一口气。
阳光鎏金,她皮肤呈现出奶白色,连细微的绒毛都隐约可见。
她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我想在这里坐会儿。”
季云淮声音低淡,提醒说:“地上凉,垫着坐。”
他把冲锋衣的外套递过去,让她垫着坐下。
冲锋衣的布料挺括,垫坐在还汲着水的草坪上,很快隔绝掉凉意。
季云淮屈膝坐下,单腿伸展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闲散的混不吝。
两人坐在山头上,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薄幸月的瞳孔里倒影着他现在的模样。
无论是重逢前还是重逢后。
心动真的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里离附近的村庄近,将近傍晚,一个阿婆戴着头巾从两人身边经过,手里挽了个竹篮,里面装的全是一束束颜色各异的花卉。
薄幸月拍拍手,拂去身上的几株草,正欲跑过去问这花卖不卖。
阿婆却抢在她前面说:“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小姑娘你要不要买一束?”
她应该是刚赶完集回来,苍老的脸上还浮现着幸福的神色。
薄幸月笑了笑,连忙掏钱:“那我要一束小雏菊吧。”
季云淮看到她买的是小雏菊,就知道心照不宣这束花是献给谁的。
后来,那束小雏菊永久地留在了郁翠的山头。
吴向明的遗体已然安顿回故乡了,但他是在北疆牺牲的,这里理应成为他魂归的地方。
薄幸月吞吐着气息,对着那束小雏菊敬了个军礼,神情很是虔诚。
季云淮跟着她站定,眉如远山,有一道光从天上的云中倾泄而下,让他浑身仿若镀了层淡淡的金光。
身后青山绵延,不过是处处埋着忠骨。
身为军人,季云淮肩负着无上的荣耀。
而属于她的少年,经历过生活的苦,也能永远清澈明朗,对这世界满怀善意。
薄幸月伸出手,攥成一个拳头,移动到他的视线前。
季云淮愣怔些许,薄唇微启:“做什么?”
“战友啊。”薄幸月歪着头,看他一眼,拖着的语调满是骄傲,“这一次,我也算是——”
“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了吧。”
季云淮原本是单手抄兜站着,倏然间把手里伸出来。
他一低头,与她右拳相碰,莫名肆意地轻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