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溏查过,邻市仅剩一家能真正完整保留传统工艺的工厂,其他大多用机制偷工减料,要么不够通透,要么是用仿真丝以次充好。遗憾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香云纱每年只有五个月能制作,目前不是工期,联系不上这家工厂的人。因此,他决定亲自去当地。
当焦溏到达工厂地址时,眼前光景让他想起没翻新前的朝凤:生锈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硕大的厂房冷清清,只有地上留下无数道长年累月染色痕迹,无声记录这里的历史。
在门口绕了一圈没见着人,焦溏正打算放弃,隐隐听见一阵耳熟的粤曲声,循声推门走进厂房后院,只见一个大叔坐在院中小河旁,边摇扇边听曲。
他身后似乎是仓库,大半清空,仅剩三匹即将打包的香云纱。
“你是谁?”大叔转过头,发现焦溏的身影,诧异问:“是不是洋鬼子派来的人?走走走,说了不卖!别逼我用扫帚撵你!”
“抱歉,”焦溏先为自己贸贸然闯入道歉,再解释是听说这里有卖香云纱,想来碰运气。
大叔摆手:“年轻人,你来晚了。我是这里的厂长,今年的库存已经清空,这三匹不卖。”
好不容易才找到,焦溏不想放弃:“请问这三匹布是被谁预定了?方便告诉我吗?”
大叔皱了皱眉头:“是给我自己预留的,多少钱都不卖,你走吧。”
“等等,”眼看大叔要赶人,焦溏诚恳道:“我知道这种布料弥足珍贵,如果你卖给我,这匹布会变成漂亮的粤剧戏服,将来世界每个有华人居住的地方,都会看到它,想起乡音,想起唯一能染出这种布的家乡。”
大叔沉默不语,望向仅剩的三匹香云纱,眼神复杂。
察觉到对方的动摇,焦溏打铁趁热道:“除此之外,我是绣师,如果叔叔不嫌弃,我的团队会额外无偿为你的家人定做一件褂皇。”
褂皇是最高级别的龙凤裙褂,大红苏绸作底,表面覆以金银丝线刺绣,象征喜庆贵气。而一件褂皇需要十几个有经验的刺绣师傅合作,一针一线绣上龙凤、牡丹、祥云等图案,至少一年才能完成。
惊讶回过头,大叔喃喃问:“你怎么知道……”
焦溏指了指大叔手机压住的东西:“无意中看到。”那是一本龙凤裙褂样式剪报,看上去有点年份,边角被翻得泛黄。
“好吧。”大叔走到三匹香云纱前,抬手小心翼翼抚过布面,像父亲在看即将出远门的孩子:“这本来是我想留给老婆做套好衣服,不过我知道,她最想要的是结婚时没穿上的裙褂。”